“陛下!臣恳请陛下三思!”
李纲的老泪终是忍不住顺着沟壑纵横的面颊淌落,浑浊的泪珠砸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溅起微小的湿痕。他一把攥住赵桓的龙袍衣袖,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隐隐凸起。
“此……此乃以国祚易一人之命啊!金贼狼子野心,所求便是陛下俯首称臣、心神纷乱失了方寸!陛下万不可堕入他们设下的奸计啊!”
赵桓并未挣脱,任由李纲攥着那截明黄的衣袖,身躯却僵如无温的汉白玉石像,连指尖都透着一股寒意。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掠过李纲鬓边的白发,望向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声音沙哑得宛若两石在干涸的河床中相互摩擦。
“李爱卿,是朕令他前往的。”
“是朕,令他替朕挡下那一箭。”
“他若身死,朕这个皇帝,还有何颜面,端坐这龙椅之上?”
他语气平缓得没有一丝波澜,无怒无斥,唯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寒凉,像极了汴梁冬日里不透阳光的深宫角落。李纲心头猛地一沉——他深知,君王的愧疚一旦生根,便重逾泰山,而这份沉甸甸的重量,此刻正无情地压在整个大宋社稷的脊梁之上。
——
金军大营。
当李邦彦怀揣着皇帝的最新旨意,战战兢兢地再度踏入斡离不的大帐时,这位金国二太子正赤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饶有兴致地用一块雪白绒布擦拭着那张硕大的牛角弓,弓梢雕刻的狼头纹饰在帐内烛火下泛着狰狞的光。
“哦?你家那位优柔寡断的皇帝,终是想通了?”他用带着浓重女真口音的汉话漫不经心地问道,狭长的眸子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仿佛在看待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玩物。
李邦彦连忙双膝微屈深深躬身,腰杆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姿态谦卑到了极致,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音:“大元帅神机妙算,洞彻人心。我家陛下……愿以最大诚意,换取姚平仲将军的解药,还望元帅成全。”
“诚意?”斡离不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他停下擦拭弓箭的动作,将绒布随意扔在案几上,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李邦彦。
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条斯理道:
“其一,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绸缎百万匹,三日内送至我营中。”
李邦彦的脸皮剧烈抽搐了一下,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这数额堪称天文数字,几乎要将大宋百年积攒的国库彻底掏空,连皇室私库都未必能填补缺口。
“其二,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及河北、河东之地。”
李邦彦的呼吸骤然停滞,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可是大宋北方的半壁江山,割让出去便等同于门户大开,金军日后可长驱直入,这等同将黄河以北大片疆土拱手相让!
“其三,”斡离不笑容愈发残忍,“你家皇帝需奉我大金国主为伯父。”
此乃奇耻大辱!赤裸裸的侮辱!李邦彦只觉双腿发软,膝盖不受控制地打颤,若非强撑着一丝意识,早已屈膝栽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其四,”斡离不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如铁塔般将李邦彦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为表贵朝诚意,需以你朝亲王、宰相各一人入我营中为质,日夜看管,直至所有条件尽数兑现方可放回。”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拍了拍李邦彦煞白的脸颊,语气带着戏谑:“至于那解药嘛……你回去告知赵桓,什么时候本帅亲眼见到他的诚意堆在我营前,什么时候便将那劳什子给他。”
“一个武将的性命,在本帅眼里屁都不算。但在一个念着‘君臣情义’的皇帝心里,或许……真就价值连城吧?”
——
当李邦彦失魂落魄地携这份苛刻至极的口头“和议条件”返回汴梁皇宫时,整个朝堂顿时如沸水般哗然,原本肃穆的殿内瞬间充斥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与怒骂声。
“金贼欺人太甚!这哪里是议和,分明是要断我大宋的根基,亡我社稷啊!”
“割地千里、赔款亿万、称侄纳贡、亲王为质……此非议和,乃是将我朝百年来的颜面剥下,狠狠踩在泥泞里啊!”
主战派官员个个义愤填膺,有的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有的则指着殿外金营的方向破口大骂,悲愤之情溢于言表;而主和派诸人此刻也个个面如死灰,耷拉着脑袋噤若寒蝉,再无半分先前的底气。唯有赵桓静静端坐龙椅之上,面色毫无波澜,仿佛那些足以颠覆社稷的条件与他毫无干系。
就在这死寂与嘈杂交织的诡异氛围中,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从偏殿跑出,发髻都歪斜了半边,声音带着哭腔高声禀报:“陛下!陛下!太医刚诊脉……姚将军他……他已至弥留之际,怕是……怕是撑不过今日了!”
一瞬间,殿内所有声响尽数消散,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文武百官的目光齐刷刷聚焦于龙椅上那位年轻帝王,有担忧,有急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揣测。
赵桓缓缓阖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影。他能清晰听见李纲在身侧急促的喘息,听见李邦彦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甚至能隐约听见偏殿中姚平仲那微弱而痛苦的呻吟,每一声都像针般扎在他心上。
一息之间,漫长得宛若一个世纪,殿外的沙漏似乎都停止了流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
随即,他猛地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剩下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已被抽离。
“备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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