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如豆,在紫檀木烛台上跳跃,将漳水王镇议事厅的梁柱映得明暗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烟香与案头新沏的雨前龙井的清冽,本该是议事的肃穆之地,却因一张轻飘飘的纸条,骤然打破了所有平静。
那张被侍卫呈上来的素笺上,仅“瑶儿”二字,墨痕清浅却力透纸背,如同投入王临心湖的一颗寒石子,瞬间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搅碎了他刻意压在心底的沉寂。这个称呼,久得如同隔了三生三世,久得让他几乎以为早已被战火焚尽、被流离碾碎。它藏在记忆最深处,是关中他家王氏尚未败落时,庭院里的海棠香,是廊下的竹马声,是那个总穿着鹅黄色小袄、怯生生跟在他身后的小小身影——那是属于他童年与家族的,仅存的一点暖光,却被后来的血与火,埋得严严实实。
“瑶儿…”王临指尖摩挲着素笺上的字迹,低声喃喃,素来锐利如鹰隼的眼眸中,竟闪过一丝罕见的迷茫与追忆。那迷茫,是他原身对破碎过往的怅惘;那追忆,是他原身对故人家园的眷恋。他周身常年萦绕的杀伐之气,此刻竟淡了几分,露出几分不为人知的柔软。但这份柔软转瞬即逝,他抬手挥了挥,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将人请进来。”
厅内众人皆是一怔,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今日议事,本是为了唐使唐俭到访之事——李渊遣使招降,许以高官厚禄,却暗藏吞并之心,众人正各抒己见,争执不下,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瑶儿”打断了节奏。
秦玉罗按在腰间佩剑的手微微一顿,眉梢微挑。她一身玄色劲装,墨发高束,额前碎发被烛火映得泛着浅金,飒爽的眉眼间带着几分军人的敏锐。她与王临并肩作战多年,深知他性情刚毅,杀伐果断,极少有这般失态之时,更从未听过“瑶儿”这个称呼。她侧头看向主位上的王临,眼底闪过一丝好奇,却更多的是信任——无论是什么人到访,她都坚信,王临自有决断。
柳轻眉坐在王临身侧,一身月白色锦裙,气质温婉如水,指尖下意识地轻轻握住了王临放在案上的手。她掌心温热,带着常年行医留下的淡淡药香,无声地传递着慰藉。她与王临从关陇一路逃难而来,历经生死,见过他浴血奋战的模样,见过他运筹帷幄的模样,也见过他深夜难眠、追忆亲人的模样。她虽不知“瑶儿”是谁,却能感受到王临心中的波澜,轻声在他耳畔低语:“阿临,莫急,既有人寻来,便是缘分。”
王临侧头看她,眼底的锐利稍稍柔和,反手轻轻回握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多年来为他疗伤、为伤员煎药留下的痕迹。他微微颔首,未发一言,却已将那份暖意记在心底。不远处,白琼英斜倚在廊柱旁,一身绯红劲装勾勒出修长健美的身段,艳丽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却又时刻保持着警惕。她目光落在王临与柳轻眉身上,眼底没有半分嫉妒,只有一片痴心——她深知王临风流,却也知晓他重情,柳轻眉与秦玉罗是他的妻,是与他共患难的人,而她,能陪在他身边,能与他双修精进,便已足矣。她轻轻抬手,拨了拨耳后的碎发,目光始终追随着王临的身影,寸步不离。
片刻后,厅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夹杂着女子压抑的喘息,侍卫引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形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身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好几块补丁的粗布棉裙,针脚粗糙,显然是临时缝补的;外罩一件灰黑色的旧斗篷,领口磨得发亮,尺寸也不甚合体,过长的袖子遮住了她的手背,显得有些臃肿。她风尘仆仆,发间还沾着些许尘土与草屑,面色冻得泛着青白,嘴唇干裂起皮,却依旧难掩清秀姣好的面容轮廓——柳叶眉,杏核眼,鼻梁小巧,下颌线柔和,是个标准的江南女子模样。尤其是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像山涧清澈的溪水,此刻却盛满了长途跋涉的疲惫,还有一丝惊惶不安,如同受惊的小鹿,眼底满是怯懦,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恐惧。她手中紧紧抱着一个青布小包袱,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包袱边角磨损严重,隐约能看出里面裹着什么厚重的东西。
女子进得厅来,脚步有些虚浮,目光飞快地扫过在场众人——扫过秦玉罗身上的劲装与腰间的佩剑,眼底闪过一丝畏惧;扫过柳轻眉温婉的面容,眼底掠过一丝希冀;扫过白琼英艳丽的模样与周身的气场,眼底又多了几分局促。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主位的王临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她仔细辨认着王临的面容,从眉峰到下颌,从眼底的锐利到嘴角的轮廓,那些记忆中的模样与眼前的人影渐渐重叠。一瞬间,她眼中涌上复杂难明的情感——有久别重逢的惊喜,有一路颠沛的委屈,有家破人亡的悲伤,还有一丝不确定的怯懦,如同打翻了调色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嘴唇微微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因太过激动,声音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死死咬着下唇,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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