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排箭簇从城垛后探了出来,箭头闪着寒光,箭杆上的木纹都看得清清楚楚。弓箭手们弓弦拉得满圆,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那架势,只要再往前一步,箭就会像暴雨似的射下来。
王临推开身边的人,独自往前走了十几步。寒风卷起他破碎的衣角,露出下面渗着血的布条——那是前几日替柳轻眉挡弩箭时留下的伤。他脸上沾着尘土和干涸的血痂,可眼神却亮得很,没有半分惧色,直直迎着那些冰冷的箭矢。
“在下王临!”他的声音穿透寒风,字字清晰地传到城头,“原秦州户曹从事!奉贵军方锐都尉之命,率汲郡、河内逃难百姓,及部分朝廷溃兵,前来黎阳仓投效安置!请开城门!”
城楼上静了片刻,接着就起了小小的骚动。显然,“方锐都尉”和“投效安置”这几个字,戳中了守军的心思。一个身着皮甲、头戴铁盔的将领探出头来,铁盔的边缘结着层白霜,他眯着眼打量王临,又扫过后面的队伍——这群人虽然衣衫褴褛,可眼里那股狠劲,不像普通的流民。
“方都尉?”守将皱着眉,手指在城垛上轻轻敲着,声音里满是怀疑,“可有凭证?军令文书何在?”
王临心里苦笑。方锐把他们丢在野外时,连句交代都没有,哪会给什么文书?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半块温润的玉佩,玉色通透,上面刻着半朵莲花,边缘被摩挲得光滑发亮。这是柳轻眉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也是他身上唯一拿得出手的“凭证”。
“方都尉军情紧急,来不及留下文书。”王临把玉佩举起来,让城楼上的人看得清楚,“此乃在下随身信物,可作凭证!烦请将军通禀仓督大人,我等一路遭宇文阀杀手追杀,伤亡惨重,粮草早断了,只求入城暂避,还想求见徐世积徐将军!”
他特意把“宇文阀”和“徐世积”说得重了些。他赌的就是宇文阀的恶名——天下人谁不知道宇文阀心狠手辣,专杀异己;更赌徐世积的声望——这位瓦岗名将素来仁厚,见了这么多难民,未必会坐视不管。
果然,“宇文阀”三个字刚落,城楼上几个守军的脸色就变了,有人还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刀;而“徐世积”的名字一出口,那守将的神情立马肃了几分。他盯着玉佩看了好一会儿,又扫了眼城下那些冻得瑟瑟发抖,却还攥着“武器”的人,犹豫了一下,沉声道:“王临?你且在此等候!不许妄动!待我禀报徐将军定夺!”说完,他转身匆匆下了城楼,皮甲摩擦的声音渐渐远了。
等待,比走那百余里路还难熬。寒风裹着沙粒,打在脸上生疼,队伍里的人开始发抖,不是怕,是冻的。有个小孩忍不住哭了起来,声音哑得像小猫叫,他母亲赶紧用破布捂住他的嘴,眼里满是哀求——怕惹恼了城上的守军,连这点希望都没了。城楼上的弓箭手没放松,箭簇依旧对着他们,冰冷得像要扎进骨头里。
王临站在原地,怀里抱着柳轻眉,像一尊雕塑。他能感受到姑娘微弱的呼吸,能摸到她冰凉的手,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他的目光扫过仓城的城墙——青砖缝里结着霜,城门上的铜环锈迹斑斑,城墙上的守军站得笔直,眼神里没有半分暖意。他知道,这扇门后面,未必是庇护所,说不定是新的陷阱,是宇文阀内应布下的杀局。可他没的选,身后的一千多人,都指着他找活路。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慢慢往西边沉,寒风更烈了。就在队伍里的绝望快要重新冒头时,厚重的城门里突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是机括转动的声音,带着铁锈的涩味。
吱呀——!
城门缓缓向内打开,一道缝隙先露出来,接着越来越宽,吊桥也跟着动了,铁链“哗啦哗啦”地响,像老黄牛的喘气声,慢慢放了下来,搭在护城河上。
城门,开了!
队伍里瞬间爆发出压抑的欢呼,有人捂着脸哭了,有人激动得直跺脚,那是死里逃生的喜悦,是看到活路的庆幸。
可王临的心,却猛地一沉。他的目光越过吊桥,望进城门洞:两队瓦岗军士兵肃然而立,盔甲擦得锃亮,长矛的矛头闪着冷光,甲胄上的霜花还没化。他们的眼神冰冷,没有半分欢迎的意思,反而像盯着猎物似的,盯着这支狼狈的队伍。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连风都好像停了。
这打开的城门,是生路?还是另一座陷阱的入口?
王临握紧了手里的木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最后回望了一眼来路——那里埋着二百一十七具尸首,有老人,有孩子,还有老军医。他忘不了老军医临死前,把最后一个药囊塞给他,断断续续地说“护好……柳姑娘”,那药囊里的草药味,现在好像还在鼻尖。
他把柳轻眉冰凉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想用体温捂热她,又看了眼身后的人——他们眼里满是希望,连那个断胳膊的溃兵,都挺直了身子。王临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赵锋,带人,跟我进城!”
他率先迈步,踏上了吊桥。木板冰凉,踩上去“咯吱”响,像在叩问前路。他一步步朝着那洞开的城门走去,怀里抱着柳轻眉,身后跟着一千多个幸存者,走向那片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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