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不得超生！”
苏凌月那最后一句如同淬了冰的、玉石俱焚的宣言，回荡在这间堆满了皇家秘辛的乙字库中。
烛火摇曳，将她那张平凡面具映照得明明灭灭，那双透过孔洞露出的、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眸子，让苏战和影一这两个早已见惯了生死与阴谋的男人，同时感到了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
“你疯了！！”
苏战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一把抓住了苏凌月那只没有受伤的左臂，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月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那沉闷的声音在面具下因极度的惊恐而破了音，“浣衣局！那是皇后的‘活地狱’！你……你这是在自投罗网！是去送死！”
“哥。”苏凌月没有挣扎。她只是缓缓地抬起头，迎着苏战那双充血的、不敢置信的虎目，声音沙哑而又平静。
“你以为，”她问道，“我们现在……就不是在‘地狱’里吗？”
苏战的呼吸猛地一滞。
“送死？”苏凌月笑了，那笑声嘶哑而又残忍，“我们‘死’在朱雀大街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死人’了。父亲和苏家军数十万将士的命，还悬在陛下的屠刀和赵辰的‘恩赐’上……我们，早就没有退路了。”
“大人。”
影一那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没有像苏战那样失态，但那双毫无情感的眸子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计……太险。”他一字一顿，这是他第一次“质疑”苏凌月的命令，“您是殿下的‘刀’，亦是殿下的‘旗’。您若……‘折’在了浣衣局……”
“我若不去，这把‘刀’，现在就是一把‘废刀’。”苏凌月冷冷地打断了他。
她缓缓地推开了苏战的手，那双冰冷的眸子直直地刺向影一。
“影一，你我都知道。‘秋兰’是唯一的活口。皇后已经开始‘清理’门户，她很快就会想起这个‘小人物’。”
“我若不去，”她的声音里不带半分情感，“‘秋兰’必死。元后沉冤十几年，将永无昭雪之日。殿下的‘复仇’……将成一个笑话。”
“而我苏家，”苏凌月的眼中闪过一抹深不见底的悲哀，“也将永远背负‘谋逆’的罪名，成为殿下用来制衡皇权的、见不得光的……‘影子’。”
“我苏凌月，不认命。”
她猛地转身，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一把抓起了那件属于“影十二”的黑色劲装和那块铁牌。
“殿下要的，是‘剔骨’。我便亲手……将这根最深的‘骨’，为他剔出来！”
“苏战！”她猛地回头，那股属于“苏家少主”的、不容置喙的威严轰然爆发，“你若还认我这个妹妹，你若还想救父亲，现在，就立刻带人，去‘护送’李慕！”
苏战那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妹妹那双决绝的、不留半分余地的眼睛，那股滔天的怒火和担忧，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是。”
“影一。”苏凌月再次转向那个沉默的影卫，“我不是在‘背叛’殿下。我是在……替他‘动手’。”
“殿下‘病’了。他不能脏了自己的手。这盆‘脏水’，这桩‘背主求荣’的滔天大罪……”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弧度。
“……我来背！”
“立刻执行！”
影一看着她，看了足足三息。
最终，他缓缓地、重重地，单膝跪了下去。
“……属下，遵命。”
……
两日后，清晨。距离恩科重考，只剩最后一日。
天启城，登闻鼓院。
这座立于皇城承天门之外的鼓院，早已荒废了数十年。那面需要六人合抱的巨大“登闻鼓”，鼓皮早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安静得如同一口等待了太久的、巨大的棺材。
“咚——！！”
一声沉闷、却又穿透了黎明前所有薄雾的巨响，轰然炸响！
“咚——！！”
“咚——！！”
一下，两下，三下！
鼓声如雷，震彻天际！
整个天启城，仿佛都在这三声鼓响中，从睡梦中被悍然惊醒！
“什么声音？！”
“是……是登闻鼓！天啊！有人在敲登闻鼓！”
承天门的守卫疯了一般地冲向鼓院，他们看到的，是让他们此生难忘的一幕——
十几名衣衫褴褛、面带悲愤的寒门士子，正跪在鼓院之前。
为首的，正是那个“舍生取义”的李慕！
他那条本该被打断的腿奇迹般地站立着（实则由影卫暗中以钢板固定），手中握着那根早已腐朽的鼓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那面沉睡了数十年的巨鼓！
“冤——！！”
他用那嘶哑的、泣血的声音，对着皇宫的方向，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
“草民李慕！率天下寒门遗珠，有天大冤情要报！！”
“苏家逆党！影阁奸贼！霍乱朝纲，操控恩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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