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分下去了,那点微薄的希望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虽然激起了一圈涟漪,却很快又被更深的沉寂所吞没。小镇依旧被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笼罩着,只是这压力中,除了饥饿和恐惧,似乎又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等待”的焦灼。
陈长生坐在自家冰冷的门槛上,就着稀薄的晨光,再次打磨那柄柴刀。刀身映出他平静无波的脸,和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思量。
盐,只能解一时之急,救不了命,更填补不了那夜夜从隔壁传来的、蚀骨灼心的空洞。
柳依依。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也扎在铁山的心头,扎在所有知情者的记忆里。
必须得找。
但怎么找?去哪找?
乱世茫茫,兵凶战危,一个被掳走的少女,如同投入滔滔洪流的一粒沙,存活的几率渺茫,寻找的难度更是如同大海捞针。
他需要线索。任何一点细微的线索。
磨刀石摩擦刀身的沙沙声停了下来。陈长生收起刀,起身,走向铁山的院子。
铁山依旧靠坐在院门内的墙角,那柄厚背猎刀横在膝上,仿佛长在了那里。他看起来比昨天更加疲惫,眼窝深陷,脸色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蜡黄,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最初的空洞麻木,也不再是昨日的激动崩溃,而是沉淀下一种死寂的、却异常清醒的痛苦。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浑浊地看向陈长生。
陈长生在他面前停下,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平稳:“那天晚上的溃兵,你还记得多少?”
铁山的身躯几不可查地一震,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道狰狞的伤疤随之扭曲。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又要被拉回那个血腥的噩梦,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
但最终,他还是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重新睁开眼,眼神里是极力克制的痛苦和一种被迫回忆的煎熬。
“……人很多…很乱…”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轮上磨出来的,“穿的…很杂…破皮甲…号衣…什么都有…”
“口音?”陈长生追问。
铁山皱着眉,努力回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杂…骂骂咧咧的…听不真…好像…有关西那边的土腔…也有…南边路过的流民腔…”
“领头的是什么样子?”陈长生的问题精准而迅速,不给铁山太多沉浸痛苦的时间。
“…那个畜生…”铁山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刻骨的仇恨,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掐进掌心,“…脸上…有疤…从左眼角…到下巴…很深…像蜈蚣…”
“…骑着匹…瘸腿的老马…”
“…使一把…厚背鬼头刀…刀柄上…好像缠着…红色的布条…”
“…眼神…他妈的不是人…是狼…”
这些细节,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刻在他的记忆里,永世难忘。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陈长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铁山猛地抬起手,指向西边,手指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西!肯定是西!”
“…不会错…他们抢了东西…拉了人…闹哄哄的…就是往西去了!”
“…那边…听说…有几个大户修的寨子…以前就闹过土匪…”
“…再远…好像有个…府城…早就乱了…被几伙人占着…”
他的信息支离破碎,夹杂着很多道听途说和不确定的猜测,但这已经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具体的方向。
西边。大户寨子。混乱的府城。
范围依旧大得令人绝望,但总算不是毫无头绪。
陈长生沉默地听着,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一点点记在心里。
“依依…”铁山的声音突然带上了泣音,他猛地抓住陈长生的裤脚,仰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一丝最后的、卑微的乞求,“…长生…如果…如果她还…活着…求你…一定…”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死死抓着,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陈长生低头看着他抓住自己裤脚的手,那手上满是老茧、伤痕和干涸的血污。
他没有挣脱,也没有承诺。
只是沉默地、坚定地,将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
然后,转身,走出了院子。
铁山无力地垂下手,瘫坐在墙角,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哽咽。
陈长生回到自己的屋子,关上门。
世界隔绝在外。
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闭上眼睛,脑中飞速运转,梳理着铁山提供的有限信息。
溃兵。混杂。西逃。大户寨子。混乱府城。刀疤脸。鬼头刀。红布缠柄。
每一条线索都模糊不清,每一条前路都充满未知和危险。
他如今有27点属性带来的力量,远超常人,但并非无敌。面对小股流民或溃兵,或许可以周旋甚至碾压,但若是闯入被武装势力占据的寨子或者混乱的府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长生送葬录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长生送葬录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