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起,林间的风裹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将甄逸的思绪吹得凌乱。他看着最后一名女卫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中,墨色的衣袂在斑驳树影间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出现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冰凉的触感却无法驱散心中的疑虑——曹子曦当真如此信任自己,还是另有谋划?这个问题如同一根刺,深深扎进他的心底,随着马车的颠簸,隐隐作痛。
一路上,这份疑虑如影随形,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心。甄逸几次掀开马车车帘,欲言又止,目光在前方曹子曦的身影上徘徊。那抹英姿飒爽的身影骑在马上,身姿挺拔如松,仿佛对前路的一切都胸有成竹。
终于,曹子曦似有所觉,勒住缰绳,驭马靠近。她的眼神清澈如泉,带着几分关切:“甄伯父,是有什么事吗?”
甄逸微微颔首,眉间的忧虑更显浓重:“曹小姐为何要将女卫全部支走?要知道,步行前往无极县,至少要两天时间。这两天,足以发生太多变数。况且,此行绝非表面看起来这般安全。”他的声音沉稳,却难掩其中的担忧。作为族长,他不能不谨慎,尤其是涉及到家人的安危。
曹子曦静静地盯着甄逸,目光锐利如鹰,试图从对方眼中探寻出真实的意图。片刻后,她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甄逸眼中那不加掩饰的担忧,让她悬着的心落了地。她不想伤害甄宓的父亲,更不愿在这场微妙的博弈中,让无辜之人卷入纷争。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她语气坚定:“多谢甄伯父挂忧,可别小瞧了这帮女卫。明日午时,她们定会准时赶到。”
甄逸看着曹子曦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也不再多言。他早已暗中做了周全的准备,此次随行的,皆是府中一等一的高手。有他们在,路上的安全应能得到保障。至于其他未知的变数,也只能见招拆招了。他望着曹子曦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的忧虑却并未消散,反而愈发浓重。
与甄逸这边的忧心忡忡不同,另一辆马车里的气氛,剑拔弩张得令人窒息。
从登上马车的那一刻起,丁婧妍的目光便若有若无地落在甄宓身上。那目光如同一根细针,虽不尖锐,却扎得人浑身不自在。甄宓本就心思敏感,又怎会察觉不到这份异样?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团扇,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婧妍,为何一直看着我?可是有什么事?”
丁婧妍被发现后,反而不再遮掩,直视着甄宓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宓姐,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不知能否请教?”得到甄宓的首肯后,她继续说道:“如今坊间关于你的传闻甚嚣尘上,传得最广的,便是你拒绝嫁给曹丕一事。”
此言一出,甄宓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中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撕开。原来,自己的事情早已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垂下眼帘,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翻涌的情绪。
丁婧妍看着甄宓的反应,心中暗自叹息。她知道,曹子曦为了保护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将那些负面的消息都挡在了外面。可有些事,终究瞒不住。她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继续问道:“以你的处境,嫁给曹丕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为何要拒绝?”
甄宓苦笑着摇头,笑容中满是无奈与疲惫:“我的第一段婚姻,早已耗尽了我所有的心力。我不愿再踏入那片深渊,此生,我只想孤身一人,不想再连累任何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仿佛承载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丁婧妍心中一紧,既为甄宓的回答感到欣喜,又因自己的唐突而愧疚。她慌乱地说道:“宓姐,对不起,我并无恶意……”
甄宓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情平静得可怕:“无妨,我早已习惯了。”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往日的欢声笑语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无尽的沉默与压抑。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一行人终于抵达无极县。城门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仿佛一个神秘的入口,即将开启新的故事。
曹子曦策马来到甄宓的马车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宓姐,我们到无极县了!”
甄宓的手指死死攥住车帘内侧的布料,指节泛白。这熟悉的声音让她喉头发紧,像是被无形丝线勒住。缓缓掀开帘子的瞬间,阳光刺得她眼眶发酸,曹子曦明亮的笑容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扎进她刻意筑起的心防。那些藏在深夜里辗转反侧的心事,那些在心底反复咀嚼的苦涩,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她别过头,不敢直视对方眼中的热忱,目光落在斑驳的城门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谢谢。”
这一声道谢如此生疏,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可除了这般生硬的回应,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掩饰内心翻涌的情绪。她害怕再多看一眼,那些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情愫又会肆意蔓延;害怕一开口,便会泄露出满心的眷恋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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