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之理?”
嬴政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手指仍停留在冰冷的陶罐上,那真实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却让他那颗因长生、因国祚而时常焦躁的心,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战栗的清醒。
他挥退了殿内所有侍从,包括脸色变幻不定,试图留下说些什么的赵高。此刻,这偌大的章台殿内,只剩下他与扶苏父子二人,以及那盆仍在散发着缕缕寒气的冰。
“仔细说与朕听。”嬴政的声音低沉,目光紧紧锁在扶苏脸上,不容许丝毫隐瞒。
扶苏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指着盆中尚未完全溶解的硝石,语气平和,如同在讲述一个寻常的道理:“父皇,此物名为硝石,溶于水中之时,会大量吸纳周围之热。热量被夺走,水温自然骤降,直至成冰。此乃天地万物运行之常理,就如同水往低处流,火焰向上燃烧一般。非关鬼神,只在认知。”
“认知……”嬴政踱步回到御案后,并未立刻坐下,而是背对着扶苏,望向殿外炽烈的阳光。他的背影在玄色袍服下显得愈发挺拔,也愈发孤寂。“你的意思是,这天地万物,皆有规律可循?而非神灵掌控?”
“正是!”扶苏斩钉截铁,“日月运行,四时更替,草木枯荣,乃至这硝石吸热成冰,皆有内在规律。若能识得此理,掌握此理,便可利用此理,造福万民,强盛国家!此即‘格物致知’,格究事物之理,以求达到智慧的巅峰!”
嬴政猛地转身,目光如炬:“所以,你之前所言,大秦隐忧短板,与此‘格物’有关?”
“息息相关!”扶苏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父皇横扫六合,书同文,车同轨,筑长城,开灵渠,此乃万世之功!然,帝国疆域辽阔,讯息传递缓慢,政令下达,至边陲已是数月之后;农耕之术,千年未有大变,百姓靠天吃饭,丰年尚可果腹,灾年则易生变乱;军械虽利,然冶炼、工艺仍有局限;更有甚者,疾病瘟疫,往往束手无策,致使人口凋零……”
他一口气说出数条,每一条都直指大秦统治的核心难题,这些都是他飘荡两千年,亲眼所见,亲身所感的痛处。
嬴政的眉头越皱越紧,但眼神中的惊诧与探究却越来越浓。这些问题是存在的,他何尝不知?只是以往,无人能提出如此清晰、直指本质的剖析,更无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直言不讳。更重要的是,以往提出的解决方案,多是儒家那套迂阔的“仁政”、“复古”,或是法家过于严苛的律令,却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从一个看似荒谬的“制冰”开始,引向一条前所未闻的道路。
“依你之见,这‘格物’,能解此困局?”嬴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期待。
“能!”扶苏的回答掷地有声,“若能格物,可研发出更快的传递讯息之法,让父皇的意志瞬息传遍帝国;可改良农具,培育良种,让亩产倍增,仓廪充实;可精炼钢铁,打造更锋锐的兵器,更坚固的甲胄;可探究病理,寻找防治瘟疫之方,保我大秦子民安康!届时,内无饥馑之忧,外无强敌之患,政令畅通,民心归附,大秦根基,方能稳如泰山,何愁不能传之万世?”
一番话,描绘出一幅前所未有的宏伟蓝图。这不再是简单的仁政或严法,而是一条凭借“认知”和“创造”来实现绝对强大的道路!
嬴政沉默了。他重新坐回御座,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的呼吸声,以及那盆冰融化时细微的滴水声。
良久,嬴政才缓缓开口,语气复杂:“你这些……想法,从何而来?与你往日所习儒家经典,大相径庭。”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最核心的疑惑。眼前的扶苏,学识、气度、眼光,都与那个因为政见不合而屡次顶撞自己,最后被发配去上郡监军的儿子,判若两人!
扶苏早已准备好说辞,他微微垂首,语气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沉重与恍然:“回父皇,或许……正是那场大梦。梦中目睹……倾覆之惨状,文明之沉浮,儿臣神魂煎熬,如同经历轮回。醒来后,往日所读诗书,与梦中所见种种‘格物’之理相互印证,许多以往想不通的道理,豁然开朗。仿佛……仿佛有先贤于梦中点化,授我以救世之道。”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将超常的认知归咎于神异的梦境,在这个笃信方士、追求长生的时代,反而比直言自己是两千年后的游魂更容易被接受,也更具神秘色彩和说服力。
果然,嬴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自身便对方士仙术抱有期望,对于这种“神授”、“点化”之说,接受度远比普通人要高。扶苏的巨大变化,似乎也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说得通。
“点化……救世……”嬴政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投向那盆冰,又看向扶苏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他能感觉到,这个儿子身上,确实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承载了无尽时光的厚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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