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三十四年。
浙江台州府临海县张家村,天刚蒙蒙亮,薄雾浮在田埂上,几缕炊烟从屋顶升起,村子还沉浸在清晨的静谧里。
张定远二十三岁,身材高大,肩宽背直,脸庞方正,眉眼间透着一股沉稳劲儿。他出身军户,父亲曾是边军老兵,退伍回乡后教他练刀习武,规矩严,话不多。他也养成了少言寡语、做事利落的习惯。这天早上,他刚挑完两桶水回来,正蹲在院门口磨那把旧刀,忽然听见村口传来一声惨叫。
紧接着,火光冲天。
倭寇来了。
他们从海边登陆,趁天未亮突袭村庄,手持弯刀,见人就砍,见屋就烧。村民四散奔逃,哭喊声撕破晨雾。张定远抓起刀就往村口冲,途中撞见几个倭寇正在拖拽一名妇人,他二话不说扑上去,一刀劈断一人手臂,又踹翻另一个。可对方有七八人,他寡不敌众,被逼退到墙角。
父亲张老七闻讯赶来,手中只有一根铁枪。他将几名村民护在身后,怒吼着迎上前去。刀光闪动,一记横斩划过胸口。老人踉跄后退,靠在断墙上,血顺着铠甲缝隙流下。
张定远杀出重围冲到他身边时,父亲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他嘴唇颤抖,眼神却死死盯着儿子,用尽最后力气挤出几个字:“去……从军……替我报仇……”
话音落下,头一歪,没了气息。
张定远跪在地上,双手抱着父亲的身体,浑身发抖。不是怕,是恨。牙齿咬得生疼,指甲掐进掌心,可他一声没吭。他知道,凭自己一人之力,杀不了这群畜生。要报仇,就得参军,进戚家军,用军令、阵法、火器,把倭寇一个不留地剿灭。
太阳西斜,村里火势渐熄,只剩焦木与尸臭弥漫在风中。
张定远用锄头在屋后山坡挖了个坑,将父亲简单下葬。没有棺材,只裹了一床旧被。他砍了块木板当碑,用刀刻下“先父张老七之墓”七个字,插在坟前。然后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声音低沉却清晰:“爹,我必从军,杀尽倭寇,绝不回头。”
夜里,他回屋收拾行装。干粮、水囊、替换的粗布衣裳,还有父亲留下的那把旧刀。刀身有缺口,柄缠麻绳,是他从小练武的伴。他用布仔细包好,贴身藏在怀里。这是唯一的遗物,也是他此行唯一的信物。
天还没亮,他背上包袱,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不想惊动尚存的村民,也不愿有人劝他留下。他知道,守在这里,不过是等死;走出去,才有机会报仇。
山路崎岖,三十里官道蜿蜒向南。越往南走,离戚家军招兵处就越近。据传,戚帅招兵只选老实肯拼的农家子,不收游手好闲之徒。张定远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怕来得太晚,错过招募期限。
走到晌午,他在一处山道旁的石墩上歇脚。烈日当头,汗水浸透后背。他解开包袱,取出半块硬饼啃了几口,正准备起身,忽听身后脚步声响。
一个年轻人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走来,年纪约莫二十二,皮肤黝黑,身形结实,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裤腿卷到膝盖,脚上草鞋已磨破。他走近后咧嘴一笑,嗓门洪亮:“兄弟,也是去投军的吧?看你这身板,肯定有力气!”
此人名叫刘虎,他是隔壁刘家屯的农家子弟,三日前倭寇洗劫屯子,母亲被砍死在灶台前,妹妹失踪,房子一把火烧光。他侥幸逃出,听说戚家军在台州设点招兵,便连夜赶路,一路靠野菜和井水撑到现在。性格豪爽,说话直来直去,虽初次见面,却毫无防备之意。
张定远看了他一眼,点头。
刘虎一屁股坐下,喘着气说:“我叫刘虎,老家被烧了,没人了,活不下去,只能当兵。你呢?为啥去?”
张定远低头拍了拍怀里的刀布包,声音平静:“爹被倭寇杀了,临死让我从军报仇。”
刘虎愣住,随即狠狠一拳砸在大腿上:“妈的!一样!我娘也是被他们砍死的!这些畜生,不得好死!”
两人沉默片刻。张定远递过水囊,刘虎接过去猛喝几口,抹了把嘴,又开始讲起小时候偷瓜被狗追的事,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悲愤从未发生。张定远听着,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没笑,但紧绷的肩膀松了些。
午后,山路越发难行,刘虎体力不支,脚步慢了下来。张定远接过他一半行李,扛在自己肩上。两人并肩前行,不再多言,却已有了默契。
太阳渐渐西沉,官道前方出现一面灰黄旗帜,在风中微微摆动。隐约可见远处营地轮廓,土墙、哨楼、飘扬的军旗。
距戚家军招兵营地约十里。
刘虎抬头看了看,喘着气说:“快到了。”
张定远望着前方,眼神坚定。他摸了摸怀中的刀,低声说:“到了。”
风从东南吹来,带着海的气息。两人脚步不停,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一步一步,踏在通往军营的路上。
他们不知道未来有多少血战等着,也不知道这一走,便是十年戎马、百战余生。
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参军,杀倭,报仇。
别的,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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