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率领的使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吐蕃的疆域,再无消息传回。浪穹川的新寨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抓紧每一刻休养生息。寨墙被不断加固,壕沟被挖掘得更深,来自大唐的弩箭和粮草被小心入库,战士们操练的呼喝声日夜不息。皮逻阁如同一只蛰伏的猎豹,表面平静,实则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等待着远方或近处可能传来的任何声响。
第一个打破沉寂的,并非来自逻些,而是来自南方蒙舍川。
一匹快马带着浑身血污的骑士,踉跄着冲入寨门,带来了于赠的消息——然而,并非捷报。
“首领…不好了!”骑士滚鞍落马,气息奄奄,“于赠头人…袭击吐蕃粮队时,中了埋伏!弟兄们死伤惨重…于赠头人他…他力战被俘了!”
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寨中刚刚升起的些许暖意瞬间冻结。
皮逻阁脸色一沉。于赠的被俘,不仅意味着南方策应力量的覆灭,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论钦陵在正面求和的同时,从未放松背后的清剿!他很可能已经摸清了于赠与皮逻阁的联系,此举意在斩断皮逻阁的外援,更是杀鸡儆猴!
“详细说来!”皮逻阁的声音冷冽。
原来,于赠得到皮逻阁大胜的消息后,信心倍增,行动愈发大胆,数次成功袭扰吐蕃后勤。然而,一次针对较大粮队的行动却落入了论钦陵早已设好的圈套。吐蕃精锐伏兵四起,于赠部寡不敌众,血战之后,尽数覆没。
“吐蕃人…将于赠头人和其他被俘的弟兄…押往邓川了…说是要…要公开处置…”骑士说完,便晕了过去。
帐内一片死寂。岩嘎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双目赤红。阿蛮不在,无人能冷静分析。
皮逻阁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权衡。于赠必须救!不仅是为盟约,更是做给所有观望势力看!若他见死不救,日后谁还敢与他结盟?但如何救?深入吐蕃控制的核心邓川?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报——!吐蕃…吐蕃来使!是…是从逻些来的!打着金狼旗!”哨兵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逻些来使?在这个节骨眼上?
皮逻阁猛地睁眼,眼中精光爆射:“带过来!”
来的并非论弥萨那样的贵族子弟,而是一位神情肃穆、身着吐蕃高官服饰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一队精锐的吐蕃宫廷卫兵,气度与之前的使者截然不同。他直接出示了带有吐蕃赞誉普宝玺的文书,表明了自己逻些钦差的身份。
“皮逻阁刺史,”钦差的态度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一丝审视,“赞誉普听闻你在浪穹的作为,亦知你与论钦陵大将军的纷争。朝廷对此深表关切。”
他并没有急于抛出条件,而是话锋一转:“然,两国交兵,生灵涂炭,终非幸事。赞誉普有好生之德,愿给你一个机会。若你真有归化之心,便需拿出诚意。”
“什么诚意?”皮逻阁不动声色。
“听闻你部下有能人,曾屡次袭扰王师,甚至俘获我吐蕃将领?”钦差目光锐利,“若你肯将此人及其党羽,交由本钦差带回逻些,由赞誉普亲审,方可显你诚意。如此,和议玺书,乃至土地封赏,皆可商议。”
帐内众人脸色骤变!这分明是要皮逻阁交出与吐蕃血战有功的部下!尤其是刚刚传来于赠被俘的消息,这条件显得格外阴毒!
岩嘎当场就要发作,却被皮逻阁一个眼神死死按住。
皮逻阁心中雪亮。这绝非简单的索要人质!这是逻些朝廷与论钦陵博弈的延伸!论钦陵想借刀杀人,除掉于赠这个麻烦,同时陷皮逻阁于不义;而逻些钦差,或许是想借此拿捏皮逻阁,或许是想抓住论钦陵的什么把柄(于赠是在论钦陵辖区被俘的)!
这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个机会!
皮逻阁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愤”与“无奈”:“钦差大人明鉴。我部确有弟兄曾在南面活动,袭扰贵军,此乃各为其主,战场厮杀,本无对错。然…”
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然我亦听闻,贵军已俘获其首领于赠,正押往邓川!两军既已议和,又何须再行此举?岂不令天下豪杰寒心,以为吐蕃无信?”
他巧妙地将“交出部下”的问题,偷换概念为“质疑吐蕃杀害已俘人员”,反将一军!
那钦差显然没料到皮逻阁如此犀利,眉头微皱:“此事…本钦差尚不知情。若果真如此,确有不妥。然一码归一码,你之诚意…”
皮逻阁立刻打断他,语气变得“诚恳”而“急切”:“钦差大人!若贵国真欲议和,显诚意者,当是贵国先释放已俘人员,以示 goodwill(善意)!若大人能促成释放于赠等人,我皮逻阁必感念赞誉普天恩,和议之事,一切好谈!甚至亲往逻些朝见赞誉普,亦非不可!”
他画了一张更大的饼,直接把皮逻阁自己都塞了进去做筹码,但前提是——吐蕃先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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