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舍诏在唐朝的高压之下达成的脆弱停战,如同在沸腾的熔岩上勉强覆盖了一层薄冰。邓川城内的刀兵虽暂歇,但猜忌的毒蔓却在暗处更加疯狂地滋长。
蒙细奴与波冲被迫同处朝堂,商议“国事”。每一次朝会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与敌意。目光相接时是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怨恨,言语往来间是绵里藏针的机锋与陷阱。
所谓的“联合调查组”更是成了互相攻讦的舞台。调查“通蕃”流言?蒙细奴一系拼命将线索引向波冲派系,暗示是他们勾结外敌、散布谣言、意图嫁祸;波冲一派则咬死蒙细奴近期行为诡秘、与吐蕃边境确有异常接触,要求严查王子近臣。调查毫无进展,反而挖出了更多双方见不得光的丑事,使得裂痕愈发深刻。
浪穹前线的战事,则陷入了令人焦灼的僵持。浪穹军后勤受袭,攻势受阻,但已占领的盐井和土地不肯吐出,掘险固守。蒙舍军在内耗中元气大伤,勉强稳住阵线,却无力组织大规模反攻。双方隔着残破的堡垒和染血的山谷,进行着无休止的小规模摩擦和消耗。
而就在这僵持的表象之下,各方势力的暗流,涌动得更加湍急。
皮逻阁的“残影”,在这段混乱的“和平期”内,实力以惊人的速度膨胀。充足的物资和不断吸纳的亡命之徒,让这支队伍的人数逼近两百,且装备日益精良,行动更加协同。他们不再满足于劫掠边缘目标,开始将目光投向更具价值的猎物。
一日,岩嘎带回一个重要消息:一支规模不小的运输队,正从蒙舍诏腹地某处大贵族的封地出发,绕开浪穹正面战场,试图通过一条隐秘山路,将一批至关重要的军械(主要是替换的弓弩和箭矢)运往波冲一派控制的某个边防军镇。
“首领,这批货价值很大,而且是波冲的人要的。我们动不动?”岩嘎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皮逻阁看着地图上那条蜿蜒的路线,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
“不动。”
岩嘎一愣:“不动?为什么?兄弟们正好缺好弓弩!”
“现在动这批货,等于直接打波冲的脸,会逼得他和蒙细奴再次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得不偿失。”皮逻阁冷静地分析,“我们的刀,现在不能砍向一个明确的、强大的目标,那会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
他手指点向另一个方向:“我们的目标,应该是那些‘无主’的财富,或者…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对方干的烂账。”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把这批货的路线、时间和守卫情况,‘不小心’泄露给浪穹诏那边。让他们去劫。”
岩嘎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佩服地五体投地:“妙啊!浪穹人劫了波冲的军械,波冲只会把这笔账算在浪穹和……可能暗中使绊子的蒙细奴头上!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去做吧。做得干净点。”皮逻阁淡淡道。
几天后,浪穹军果然“意外”伏击了这支运输队,经过一番激战,成功劫走了大批急需的军械。消息传回,波冲震怒异常,果然怀疑是蒙细奴故意泄露情报,借刀杀人,削弱他的势力!双方在朝堂上再次爆发激烈争吵,本就脆弱的信任几乎荡然无存。
皮逻阁则冷眼旁观,享受着幕后操纵的快感。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能继续隐藏于暗处,从容布局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却悄然摸到了“残影”巢穴的外围。
来者并非蒙舍或浪穹的士兵,而是一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却眼神精明、行动矫健的中年人。他被外围警戒的“残影”队员抓获,却毫无惧色,只要求面见“能做主的人”。
岩嘎亲自审讯,那人却只是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看似普通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奇特的符号。
“将此物呈给你们首领,他自会明白。”中年人语气平静,带着一种莫名的自信。
岩嘎将信将疑,拿着木牌回来交给皮逻阁。
皮逻阁接过木牌,只看了一眼,瞳孔便是猛地一缩!
那符号他认识!并非蒙舍或浪穹任何一方的印记,而是……唐朝姚州都督府下属密探系统使用的暗标之一!前世他地位尊崇时,曾偶然见过类似的东西!
唐朝的人?!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皮逻阁!他的第一个念头是立刻杀死来人,毁尸灭迹,全体转移!
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唐朝密探找上门,绝非偶然。杀人容易,但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唐朝方面更严厉的追查和打击,这对他目前的计划极为不利。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既然没有直接派兵围剿,而是派人秘密接触,说明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带他过来。”皮逻阁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冰冷,“蒙上他的眼睛,绕路带进来。”
片刻后,那个中年密探被带到了皮逻阁面前。眼罩被取下,他适应了一下洞穴内昏暗的光线,目光落在了端坐在石凳上、面色沉静的皮逻阁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似乎没料到这支神秘队伍的首领如此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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