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乌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油锅,两面煎熬。
看守排污渠的差事恶臭难忍,昔日的“同僚”如今对他冷嘲热讽,而上头的打压则如同无形的巨石,让他喘不过气。那点因“奇袭盐仓”得来的虚名早已消耗殆尽,只剩下现实的窘迫和日益加深的恐慌。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成了某个大人物博弈中的牺牲品,却连对手是谁都弄不清。
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正是皮逻阁所需要的。
他依旧沉默地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却像一只最耐心的蜘蛛,等待着猎物自己撞上罗网。他刻意选择在戈乌最烦躁、最无人理睬的时候, “偶然”地出现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低头做着苦工,那副逆来顺受的麻木模样,与其他奴隶毫无二致。
但偶尔,极其偶尔地,当戈乌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他时,会捕捉到那双低垂的眼帘下,一闪而过的、绝非奴隶应有的锐利光芒。那光芒让戈乌没来由地心头一悸,随即又觉得自己是多心了,一个哑巴奴隶能有什么特别?
然而,几次下来,那种诡异的感觉不断累积。尤其是当他回想起“奇袭盐仓”前,正是这个哑巴“阿逻”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出了那条改变他命运的小路…
一个疯狂的念头逐渐在戈乌被逼到绝境的大脑中滋生:难道…那次的“好运”,并非偶然?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草般疯长。他开始更加留意那个叫“阿逻”的奴隶。他发现,这个奴隶虽然沉默,眼神却异常清明,干活时带着一种不同于其他人的、精准的效率,仿佛身体的疲惫和痛苦无法侵蚀他的内核。
终于,在一个黄昏,戈乌趁着监工交接班的空隙,堵住了收工返回窝棚的皮逻阁。
他一把将皮逻阁拽到堆放杂物的阴影里,压低声音,眼神混杂着怀疑、急切和最后一搏的疯狂:“喂!哑巴!你看着我!”
皮逻阁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畏惧。
戈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潭中看出些什么:“上次…盐井那条路…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告诉老子的?!”
皮逻阁与他对视着,片刻后,缓缓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戈乌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竟然真的是他!一个奴隶!
“你…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戈乌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皮逻阁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法说话,但能听见。
戈乌愣了片刻,才想起这是个“哑巴”。他急躁地抓了抓头发,压低声音:“老子现在麻烦大了!因为你那条路!上面有人看老子不顺眼!你既然有本事知道浪穹诏的运盐小道,肯定还有别的门路对不对?帮老子这一次!只要能让老子翻身,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攥着皮逻阁的胳膊。
皮逻阁的脸上露出挣扎和恐惧的神色,似乎想退缩。
戈乌见状,更是急切,几乎要跪下来:“兄弟!帮帮忙!算我求你了!再这样下去,老子死定了!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皮逻阁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再次缓缓点头。
他示意戈乌靠近,然后极其缓慢地、用一根树枝,在脚下的泥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不再是地图,而是一个象征性的布局。
他先画了一个圈,代表蒙细奴王子主营地的位置。然后,在主营地的侧后方,画了一个较小的圈,又在那小圈旁边,画了几堆草料的形状。
戈乌看得莫名其妙:“这…这是什么?”
皮逻阁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伸出手指,先点了点那个代表蒙细奴主营的大圈,然后手指移动到那个小圈和草料堆上,做了一个狠狠划过的手势!
戈乌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瞬间明白了!
那小圈和草料堆,象征的是蒙细奴王子嫡系私兵的营地和他的粮草囤积点!这个哑巴的意思竟然是…竟然是让他去动王子的私兵和粮草?!
“你疯了!”戈乌吓得脸色煞白,差点跳起来,“那是王子殿下的私产!动那里?老子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皮逻阁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树枝,慢慢地将代表蒙细奴主营的那个大圈,和代表浪穹诏前线的一个三角符号,用一条线连接起来。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戈乌,眼神冰冷而锐利,仿佛能看透他内心最深处的贪婪和恐惧。
戈乌愣住了。他看着那条连接线,脑中飞快地转动。
王子殿下…和他的私兵营地…还有前线…
一个极其大胆、极其恶毒、却又隐隐透着可行性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如果…如果浪穹诏的军队,“意外”地绕过了正面战场,“意外”地发现了王子殿下防卫“相对薄弱”的私兵营地和粮草,并且“意外”地发动了奇袭,烧毁了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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