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明白!定叫他陈文烛也吃不了兜着走!”师爷心领神会,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潘汝璋独坐于幽暗后堂,端起已微凉的茶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自信的弧度。“林昭?陈文烛?哼,在这运河沿岸,与我斗?还嫩了些!”
潘汝璋的“阳谋”如同无形却致命的绞索,迅疾而精准地缠紧了昭铁厂的咽喉。
几乎是一夜之间,徐州城及周遭县市的铁器行市风云突变。多家原本与昭铁厂有往来的铁铺、商号,乃至先前从昭铁厂进货的二道贩子,仿佛约定一般,同时开始大幅降价发卖农具、铁锅、菜刀等寻常铁器。价钱低得令人瞠目,一把昭铁厂售价十五文的优质锄头,别家店铺类似的(质地差了许多)只卖十文,甚至更低!这价钱,分明已低于常例的料工本钱,纯是赔本赚吆喝,目的只有一个——挤垮昭铁厂!
与此同时,市面之上流言四起。
“听说了么?昭铁厂银钱周转不灵了,欠了汪老板一大笔债,快要关门了!”
“他们那铁轨根本无人问津,投进去的银钱全打了水漂,如今只好拼命卖农具回血!”
“我看啊,他们先前那般便宜,定是偷减了料,如今被人戳穿,才卖不动了!”
流言如同瘟疫,弥漫于徐州城的每个角落。
昭铁厂设在城内的铺面,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从门庭若市变得罗雀可张。寻常百姓固然喜爱昭铁厂铁器的优良耐用,然在绝对的价格悬殊面前,多数人的选择是现实而无奈的。同样的锄头,昭铁厂卖十五文,别家卖十文,甚至九文,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而言,这五六文钱的差价,或许就是一家数日的盐钱。质量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唯有极少家道殷实、或格外看重工具耐用的老主顾,还会偶尔上门。
仓库里,原本产出即被拉走的热销农具,如今迅速堆积起来,如同沉默的山峦,压得人喘不过气。负责售卖的管事愁眉苦脸地禀报,这个月的销项陡降,不足以往三成。而料材采买、工匠工钱、煤窑矿山的维持用度,却一样不能少。昭铁厂的银钱流转骤然变得极度艰难。
林大锤看着日渐冷清的铺面,看着账册上那触目惊心的红字,急得嘴角起了一串燎泡,在铺子与厂房间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昭儿!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抓住儿子的胳膊,“潘汝璋!是漕运的潘道台!他这是摆明了要用银钱砸死我等啊!他漕运上,指头缝里随便漏些钱,就够压死我等这般的小门小户十回八回了!我等……我等拿甚么与他抗衡啊!”
巨大的恐惧与无力,几乎将这刚见生活曙光的老人再次摧垮。他想起了先前被赵三虎逼债的绝望时日,那种朝不保夕的惊惶,再次攫住了他的心脏。
王铁臂、李老蔫等核心匠头亦是愤懑难平,聚在议事堂内,气氛沉郁。
“天杀的潘汝璋!忒也欺人!有本事真刀真枪见个高低!用这等下作手段,算何本事!”王铁臂气得一拳擂在桌上,碗中茶水都溅了出来。
“正是!咱们的铁器好不好,用了的人都知晓!他们那是甚么破烂货色!也就欺瞒不懂行的人!”一个年轻工匠忿忿不平地附和。
李老蔫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猛抽旱烟,烟雾缭绕着他紧锁的眉头:“光置气无用。人家用的是阳谋,就是明摆着告诉你,我银多,赔得起,定要耗死你。咱们……咱们这点家底,经不起这般耗磨啊。”
众人默然,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在空气中弥漫。对方摆明了是以绝对的资财优势进行碾压,不讲任何道理,不择手段,这般来自更高处的打击,让他们这些习惯了靠手艺技艺吃饭的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憋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堪称致命的商战围剿,以及内部弥漫的恐慌,林昭却显出异乎寻常的冷静。他不似父亲那般惊慌失措,也不似王铁臂那般怒不可遏。他独自一人在奎河边立了许久,望着那奔流不息的河水,以及河边那架历经磨难后更显坚固的水力锻锤,脑中飞速运转,析解局势,寻觅破局之机。
他深知,潘汝璋此招极其狠辣。在对方拥有绝对资财优势的所在——寻常铁器的价钱战——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正中其下怀。昭铁厂便将前期的利钱全部贴补进去,甚至典押工坊,也绝对耗不过背靠整个漕运灰色利益链条的潘汝璋。必须跳脱对方设定的战局,扬长避短。
当夜,油灯下,林昭再次召集了所有核心人员。他面色平静,眼神锐利而清亮,仿佛窗外那凛冽的星光。
“爹,各位叔伯、兄弟,”林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潘汝璋此举,看似凶猛,势不可挡,实则恰恰暴露了他的心虚与恐惧。”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疑惑地望向他。
林昭走到墙上悬着的徐州周边舆图前,手指点向上面标注的运河河道:“漕运,盘踞此地数百载,根深蒂固,势力庞巨。若铁路真如他们所说是无足轻重的奇技淫巧,不堪一击,他潘汝璋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不惜自损八百,也要行此明显有违商道的降价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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