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寅时刚过,天色未明,榆林巷宅院已是灯火通明。杏儿小心翼翼地为沈清弦梳妆,今日非同小可,妆容衣着丝毫马虎不得。最终择定的是一身湖蓝色织金云纹宫装,颜色清雅不失庄重,纹样含蓄而见华贵,发髻绾成端庄的凌云髻,簪一支赤金点翠衔珠凤簪并数朵同色珠花,耳坠亦是相配的珍珠。面上薄施粉黛,淡扫蛾眉,既不过分艳丽夺目,亦不失对天家威仪的敬重。
镜中人,眉目如画,气度沉静,虽略显清瘦,但那脊背挺直的姿态与眸中沉淀的光彩,已全然不见昔日陆府罪妇的惶惑,亦无寻常商户女的局促,只有一种历经磨难、破茧重生后的从容与风骨。
辰时初,睿亲王府的马车准时停在了宅院门外。并非萧执平日所乘那辆更为低调的青帷车,而是一辆规制更高、装饰更为华贵大气的朱轮华盖车,前后皆有身着王府服饰的护卫随行,仪仗俨然。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沈清弦在韩管事与顾大娘等人隐含担忧与期盼的目光中,沉稳地踏上脚凳,由侍女搀扶着进入车厢。车内空间宽敞,铺设着柔软的波斯地毯,设着固定的小几,几上甚至还温着一壶清茶。萧执早已端坐其中,闭目养神,今日他穿着一身亲王常服,玄衣纁裳,金冠玉带,威仪天成。
感受到她进来,他并未睁眼,只淡淡道:“坐。”
马车缓缓启动,碌碌而行,车厢内一片寂静,只闻车轮碾过青石路的规律声响与外间依稀传来的市井喧嚣。沈清弦端正坐着,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置于膝上的双手,指尖微微收紧。说不紧张是假的,那是皇宫大内,是天下权力中心,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她心中反复推演着献香的流程、应对的问话、以及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
“香,带好了?” 萧执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沉寂。
沈清弦心神一凛,应道:“回王爷,带好了。” 她将那个装着最终定版“瑞雪兆丰”香丸的锦盒取出,置于小几之上。锦盒是特意寻来的紫檀木所制,雕刻着简单的祥云纹,低调而古朴。
萧执终于睁开眼,目光在那锦盒上停留一瞬,又落在她脸上,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看清内里的虚实。“宫中规矩繁多,眼线亦多,谨言慎行,多看少说。一切,自有本王。”
“是,清弦明白。” 她垂眸应答。他的话简短,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她知道,今日她并非独自一人面对。
马车穿过重重宫门,巍峨的宫墙、肃立的禁军、层叠的殿宇……皇家气象扑面而来,带着无形的威压。最终,马车在内宫门外停下,需换乘宫中所备的软轿。
沈清弦跟在萧执身后,依礼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随着引路内监,穿过不知几重宫阙,向着贤妃所居的长春宫行去。沿途遇到的宫人皆屏息静气,步履轻盈,见到萧执纷纷避让行礼,目光偶尔掠过他身后的沈清弦,带着难以掩饰的好奇与探究。
长春宫虽非中宫,却因贤妃颇得圣心,且育有成年皇子,宫苑布置得极为精致华美,又不失雅致。此时宫苑内已是张灯结彩,前来贺寿的宗室命妇、朝廷诰命络绎不绝,衣香鬓影,环佩叮当,比之永宁伯府的赏菊宴,气象又不知恢宏了多少倍。
萧执身份尊贵,自是无需在外等候,由长春宫总管太监亲自迎入正殿。沈清弦作为“献香”之人,得以跟随其后,却只能垂首立于殿门内侧不远处,静候传唤。
殿内熏香暖融,笑语喧阗。沈清弦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因她陌生面孔而生的猜测,亦有因她跟随睿亲王而来带来的各种复杂意味。她始终保持着微微垂首的姿势,姿态恭谨,却无半分畏缩。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内监高声唱喏:“睿亲王献礼——”
萧执上前,依礼贺寿,说了些吉祥祝词。旋即,他侧身一步,将沈清弦让了出来,声音平稳清晰地传入殿中每一位贵人耳中:“臣闻贤妃娘娘素雅,不喜俗物。特寻得民间擅香道者沈氏,精心研制‘瑞雪兆丰’香一味,取其瑞兆祥和、清雅端丽之意,恭祝娘娘福寿安康,春秋永驻。”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沈清弦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捧着那紫檀锦盒,稳步上前,在距凤座数步之遥处,依宫规跪拜行礼,声音清越而不失沉稳:“民女沈清弦,叩见贤妃娘娘,娘娘千岁。恭献‘瑞雪兆丰’香,愿娘娘凤体安康,福泽绵长。”
殿内静了一瞬。端坐于上首凤座之上的贤妃,年约四旬,保养得宜,容貌端丽,气度雍容,目光温和中带着洞察。她并未立刻叫起,而是细细打量着下方跪着的女子,见她举止得体,气度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抬起头来。”贤妃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沈清弦依言缓缓抬头,目光谦恭地垂落于贤妃裙摆前方的地砖上,并未直视天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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