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签拨开一团深褐色的药渣,里面混杂着柴胡的细梗、黄芩的碎片、板蓝根的渣滓……突然,一点极其微弱的异样反光刺入了苏渺的眼帘。他的动作瞬间凝固,所有疲惫感被一股冰冷的警觉驱散。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竹签尖探向那点反光处,极其轻柔地拨开覆盖在上面的药渣。
烛光下,几根细如发丝、近乎透明的银白色丝状物显露出来。它们非常短,不过半寸长,极其纤细,混杂在深色的药渣里极难被发现,若非那一点奇异的、非自然的反光,根本无从察觉。苏渺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从未在任何一味药材里见过这种东西!这绝非板蓝根、柴胡或者任何一味已知治疗时疫的草药该有的形态!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捻起一根,触手冰凉滑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他立刻起身,想去找谢临。就在这时,药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谢临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安神汤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喏,喝了,省得……” 他话未说完,目光就落在了苏渺指尖那抹极其微弱的银光上,以及苏渺脸上凝重的神色。谢临脸上的懒散瞬间消失无踪,眼神锐利如鹰隼。他几步跨到苏渺面前,一把抓过苏渺的手腕,将他的手指凑近烛火。
“哪里来的?” 谢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冷肃,紧盯着那缕银丝。
“药渣里。”苏渺的声音也有些发紧,指向角落的药渣堆,“刚刚发现的,不止这一根。”
谢临立刻松开苏渺,疾步走到药渣堆旁,毫不顾忌地蹲下身,用他那双惯于分辨草药毒物的手快速而精准地翻找起来。烛光跳跃,映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薄唇。很快,他又捻起了几根同样的银丝,放在掌心仔细端详,甚至凑到鼻尖极其轻微地嗅了嗅,眉头锁得死紧,眼神深处翻涌着惊疑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他沉默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狭小的药房里弥漫开来,只有烛芯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这反常的沉默比任何惊呼都更让苏渺感到不安。他太了解谢临了,这个人即便面对剧毒之物,也往往带着三分玩世不恭的点评,何曾有过这样如临大敌的凝重?
“谢师兄?”苏渺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谢临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站起身,摊开掌心,那几缕银丝在烛光下泛着冰冷诡异的光泽。他抬眼看向苏渺,桃花眼中惯有的戏谑被一种深沉的审视取代:“苏渺,这几天的药,煎煮的时候,除了医堂的人,还有谁靠近过药炉?”
“顾师兄吩咐过,由林师姐她们几个稳重可靠的弟子专人负责,旁人不得靠近……”苏渺回忆着,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呵,专人负责……”谢临冷笑一声,指尖捻着那缕银丝,声音冷得像冰,“那这东西难道是凭空长在药材里的不成?”他眼神锐利地扫过苏渺,又瞥了一眼窗边仍在看信的顾砚,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这玩意儿,叫‘冰蚕引’。名字好听是吧?它本身无毒无害,甚至算得上一种极稀罕的辅药,能温和地激发某些寒凉药材的药性。”
苏渺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关窍:“我们的方子里有板蓝根、黄芩……都是大寒之品!‘冰蚕引’激化了它们的寒性?”
“聪明。”谢临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眼中寒光闪烁,“一点就透。寻常人用了这‘激化’过的药,顶多腹痛腹泻,体虚者可能寒气入体病一场。但用在本身就因疫毒高热不退、体内正邪剧烈交争、阴阳本就失衡的重症病人身上……”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刺向那堆药渣,“那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催命的符!会让寒邪直中脏腑,瞬间就能要了人命!”
轰!谢临的话如同惊雷在苏渺耳边炸响。他瞬间明白了白日里那几个服药后“安睡”的病人,体温下降并非全是药效之功!那是被强行催发寒性、压制了正气、掩盖了真实病情的假象!是回光返照前的寂静!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手脚冰凉。是谁?是谁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害人?目标……仅仅是为了破坏药方,还是……
窗边的顾砚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的信笺。青州顾氏特有的徽记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沉重。他缓步走了过来,温润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目光扫过谢临掌心的银丝和脸色苍白的苏渺,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谢兄,你确定是‘冰蚕引’?此物极其罕见,非西南苗疆或极北苦寒之地的秘传药师不可得。”
“顾大公子这是在质疑我的眼力?”谢临挑眉,语气不善,但眼中的凝重也证明顾砚所言非虚。
“非也。”顾砚的目光沉静地转向苏渺,带着安抚,也带着深沉的忧虑,“我是说,能弄到此物并神不知鬼不觉投入药中,此人绝非寻常学子。其心之毒,其力之诡,所图……” 他的视线再次掠过那封来自青州的家书,信中提到家族中某些长老近来与朝中某位权势煊赫的亲王走动甚密,言辞间对顾砚在书院“庇护一个出身不明、疑似带来灾祸的庶子”颇有微词,甚至隐晦提及了“靖安侯府”的旧怨。一股无形的压力,正通过家族向他传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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