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钳住了苏渺的手腕。那力道极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却奇异地避开了他腕上最严重的冻疮。苏渺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整个人被猛地从地上拽起,踉跄着几乎扑进萧执怀里。
“走!” 萧执低喝一声,声音短促如刀锋相击,带着撕裂寒风的决绝。他不再看苏渺惨白的脸,拽着他,一步便跨入了门外咆哮的风雪世界。
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如同万千白色的厉鬼在嘶吼狂舞,抽打在脸上,冰冷刺骨,瞬间迷蒙了视线。脚下是深可及膝的积雪,每一次拔腿都沉重无比,消耗着所剩无几的体力。苏渺被萧执拖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挣扎。大氅沉重地压在身上,萧执的速度又极快,他几乎是被半拖着前进,肺里像被塞满了冰冷的刀片,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空气呛入喉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眼前阵阵发黑。
“跟紧!” 萧执的声音穿透风雪,依旧冷硬,但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猛地回身,手臂用力一提,几乎将苏渺整个人提离了雪面,帮他越过一道被雪覆盖的深沟。苏渺惊魂未定地落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萧执铁钳般的手牢牢稳住。隔着厚重的衣物和呼啸的风声,苏渺似乎感觉到萧执握着他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带着一种近乎焦灼的催促。
风雪更大了,密集的雪片砸在脸上生疼。就在他们艰难地翻过一道陡峭的雪坡时,异变陡生!
“咻——!”
一道尖锐凄厉的破空之声,撕裂了风雪的咆哮,从侧后方的密林阴影中激射而出!目标并非跑在前面的萧执,而是直指踉跄落后的苏渺后心!那速度太快,快到苏渺只来得及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如同背后长了眼睛的萧执猛地一个旋身!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他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挡在了苏渺身后,同时手臂闪电般挥出。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在苏渺耳边炸响!火星在昏暗的雪光中迸溅开来,映亮了萧执冷厉如冰的侧脸和那瞬间收缩如针尖的瞳孔。他手中的短刀精准无比地格开了那支致命的弩箭!弩箭被巨大的力量磕飞,深深没入旁边的雪地里,尾羽兀自剧烈颤抖。
然而,就在萧执格开弩箭,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另一道更阴险、更刁钻的破空声几乎接踵而至!从他们正前方的乱石堆后射出!这一箭的角度极其狠毒,时机拿捏得分毫不差,正是瞄准了萧执因格挡而暴露出的、胸腹之间那稍纵即逝的空档!
萧执眼中寒芒爆闪!他猛地将苏渺向自己身后狠狠一拽,同时拧腰旋身,试图再次格挡或闪避。但风雪阻碍了视线,那箭来得太快太刁,只听见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钝响!
“噗——!”
苏渺被萧执大力拽得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冰冷的雪瞬间灌满了口鼻。他惊恐地抬起头,正看到萧执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一支漆黑的、尾羽被染成暗红色的短弩箭,赫然钉在了他左肩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箭头完全没入,只余染血的箭杆和尾羽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在风雪中微微颤动。
鲜血,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鲜血,几乎是立刻就涌了出来,迅速染红了萧执深色的劲装前襟,在漫天飞雪中显得异常刺目、惊心!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萧执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脚下厚厚的积雪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那张永远如岩石般冷硬的脸庞,此刻也因剧痛而瞬间褪尽了血色,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混合着血水沿着刚毅的下颌线滑落。但他握刀的手依旧稳如磐石,甚至没有一丝颤抖,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燃烧着骇人的、近乎实质的暴戾杀意,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死死地盯向弩箭射来的方向——那片被风雪和嶙峋怪石笼罩的、如同蛰伏巨兽般的断魂崖!
风雪狂啸,卷起地上的雪沫,如同白色的帷幕在悬崖边疯狂舞动。在那片乱石嶙峋、如同巨兽獠牙般狰狞的断魂崖边缘,几个模糊的黑影,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恶鬼,无声无息地矗立在风雪之中。他们身形几乎与嶙峋的怪石和狂舞的雪幕融为一体,散发着比这酷寒严冬更加冰冷刺骨的杀意。为首一人,身形异常高大魁梧,肩上扛着一柄造型奇特的沉重机弩,弩身上冰冷的金属在雪光中反射出幽幽的寒芒。
他正缓缓地、再次将一支闪烁着乌光的弩箭,对准了萧执——或者说,对准了萧执身后那个挣扎着想爬起来的、单薄的身影。
悬崖!无路可退!萧执重伤!苏渺眼中映着那支再次对准他们的致命弩箭,映着萧执肩头那不断扩散的、刺目的猩红,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挂在颈间的玉佩,在冰冷的肌肤下,那灼热感骤然攀升到了顶点,如同烙铁,烫得他心口一阵剧痛,一个模糊而陌生的音节几乎要冲破喉咙——“星……?”
风雪凄厉,断魂崖边,杀机已至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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