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下半步,不再言语。
兵部尚书徐元朗猛然踏出:“即便如此,女子主政院,统领新政,仍违礼制!苏大人虽立战功,然军功不可僭越纲常!朝廷百官,皆出自礼部科举,若由女子执掌中枢,士子何以服?师道何以立?”
苏桐望向他,声色平和:‘徐大人可知,我大雍边军中,有女医官三百七十二人,每战救伤逾千?她们不着甲胄,却与士卒同赴死地;不执兵刃,却挽性命于将绝。若她们是“违礼”,那战场之上,礼在何处?且近日臣查吏部考绩簿,竟发现北境有官员涉军械私贩案,此等徇私枉法之辈,岂是礼法所能容?’
她再问:“北境戍卒之妻,代夫守田、养孤、纳赋,三十年如一日。若她们是‘乱常’,那民间之苦,谁来体察?朝廷赋税,可曾因她们是妇人而减免?”
她步步向前:“臣非争女子之权,乃争治国之实。若因性别而弃贤能,是自毁栋梁。若因‘礼’字而拒改革,是自缚手脚。强国在实效,不在虚名;安民在实政,不在空论。若礼制真的不能容能者,那这礼,岂不是成了挡在百姓与活路之间的墙。我希望我们能以更开放的心态看待这个问题。”
徐元朗面色铁青,嘴唇微颤,终未能再言。
就在此时,吏部侍郎突然出列:“苏大人所呈考绩簿,可否容臣查验?”
“自当公开。”苏桐将簿册交予内侍,传至群臣手中。
侍郎翻阅片刻,忽见夹页中一角焦黑,隐约可见“北境”“军械”“李”字。他瞳孔微缩,迅速合上,悄然递还。苏桐心中一凛,暗道果然与此事有关,看来还需进一步深挖。
苏桐垂眸,指尖轻抚袖中残页,未发一言。
玄烨宸见众人不再言语,缓缓开口:‘此前苏桐提议政院先行于京兆、河南、河东三地试政,为期半年,诸事皆已定。且监察完备,程序合规。既已有成法可依,便不必再议。’
他目光扫过跪地诸臣:“尔等联名上本,朕已阅。然国不可无法,亦不可无变。若皆以‘祖宗之法’四字,堵天下进取之路,是忠乎?是私乎?若因一己之安而阻万民之利,是贤乎?是贪乎?”
七人伏地,再不敢言。
“政院即日筹建,选址由工部速报,户部三日内批银。若有再阻者,以误国论。”
圣谕既下,群臣叩首。
退朝钟响,百官散去。苏桐立于殿心,指尖轻触腰间政院印匣,冰凉铜钮贴着掌心。
她转身欲行,忽闻身后一声低语。
“苏大人果然才智过人,竟能将一本考绩簿,读出千军万马。”
她止步,未回头。
那人声音压得极低:“但有些火,烧得了旧账,也燎得毁新局。大人慎之。”
苏桐缓缓抬手,将袖中残页轻轻抚平,放入印匣底层。
她迈出殿门,日光洒落玉阶,映出她清瘦而挺直的身影。
风起,卷起一角官袍,露出内衬一道暗红绣线——那是新制政院袍服的标记,尚未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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