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摩挲着那枚“巡风卫”令牌，铁面上的锈迹硌得指尖发疼，豁口处还嵌着半片早已发黑的箭簇。苏清月凑过来，从针线篮里挑出根细如发丝的银线，小心翼翼地往锈缝里穿：“别硬抠，锈住了，我用银线把它挑出来。”
银线在她指间灵活地转动，像条银蛇钻进锈迹深处。林风盯着她低垂的眼睫，那上面沾着点月光，比他见过的任何宝石都亮。“我爹当年……是不是总把这令牌带在身上？”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哑。
“嗯。”苏清月头也不抬，银线猛地一拽，半片箭簇“叮”地落在瓷盘里，“我娘说，伯父每次出任务前，都会把令牌擦得锃亮，说这上面有兄弟们的血，得带着它才能安心。”她忽然笑了，指尖捏着那片箭簇，“你看，这箭簇的纹路，和柳绣娘给的那把短刀一模一样，当年射伤伯父的，就是影阁的人。”
林风猛地攥紧令牌，指节泛白。影阁——那个藏在暗处的组织，不仅伪造书信挑唆父辈，还敢对巡风卫下手。他忽然想起昨夜从绣魁府里搜出的密信，字迹歪扭，却反复提到“风溪双脉，合则生，分则死”。
“合则生……”林风喃喃自语，忽然看向苏清月手里的绣绷，上面正绣着两只交颈的鸟，羽翼用的是金线和银线，缠在一起竟泛出淡淡的金光，“你这绣的是……”
“比翼鸟啊。”苏清月抬眸，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柳绣娘说，这是‘风溪图’的最后一笔。你看，它们的脚缠在一起，就像你我手里的令牌和绣谱，分不开的。”
林风的心猛地一跳，刚要说话，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大娘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攥着张字条：“城、城主府的人来了！说……说要抓你俩去问话，说你们私藏影阁逆党！”
苏清月脸色微变，迅速将绣绷塞进柜底，又把令牌塞进林风怀里：“快，从后窗走，去后山石窟，那里有我爹留下的密道。”
林风按住她的手：“要走一起走。”
“我留下应付。”苏清月用力推开他，从发髻上拔下根银簪，塞进他手心，“这是密道的钥匙，我随后就到。记住，别信任何人，除了……”她顿了顿，脸颊泛红，“除了带着槐花香气的人。”
林风刚从后窗翻出去，前院就传来拍门声。苏清月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襟，打开门时，脸上已堆起从容的笑：“官爷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为首的官差亮出腰牌，眼神锐利如刀：“有人举报，苏绣娘与林风私通影阁，特来搜查！”
苏清月侧身让他们进来，指尖悄悄捏碎了藏在袖中的药粉——那是她早备下的迷药，对付三五个壮汉绰绰有余。“官爷尽管搜，只是我这院里的花草刚浇了水，地滑，仔细些别摔着。”她语气轻快，脚下却不动声色地把通往后院的门掩上了半分。
官差翻箱倒柜时，苏清月的目光落在院角那丛野菊上——昨夜林风帮她移栽的，此刻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她忽然想起他笨手笨脚刨土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搜到了！”一个官差举着本残破的册子喊，“这是影阁的联络名册！”
苏清月心头一紧，那是她故意放在桌上的假名册，真的早在昨夜就交给柳绣娘了。她故作惊慌地扑过去：“那不是我的！是……是前日一个陌生客人落下的！”
官差冷笑一声：“苏绣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被带走时，苏清月回头望了眼后窗，月光下，窗台上那盆兰草轻轻晃了晃——那是林风临走时碰过的，他在告诉她，他看懂了她的暗示。
街角的灯笼忽明忽暗，苏清月攥紧了袖中的银针，针尖抵着掌心。她不怕，只要林风能带着令牌和真相出去，只要他记得那枚银簪和槐花香气，他们总会再见面的。
而此刻的后山石窟，林风正借着月光摸索着岩壁，银簪插进石缝的瞬间，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他深吸一口气，推开石门时，闻到了淡淡的槐花香气——是苏清月提前藏在这里的香囊。
香囊里除了干花，还有张纸条，字迹娟秀：“影阁的人混在官差里，别信城主府。我会想办法拖延，你去寻城西的打铁铺张叔，他认得令牌。”
林风将纸条揣进怀里，摸了摸胸口的令牌，锈迹仿佛被体温焐得发烫。他知道，苏清月不是在应付，她是在用自己引开注意力。
石门外传来夜鸟的啼叫，林风握紧银簪，转身走进了更深的黑暗里。他得快点，再快点，才能赶在她被带去城主府前，找到能证明清白的证据。
月光穿过石窟的缝隙，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条沉默的披风，裹着沉甸甸的信任与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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