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
比最深的梦境更沉滞,比母胎的羊水更厚重。绝对的黑暗包裹着一切,唯有那无处不在的、液态黄金般的触感,带着大地深处的温暖与磅礴生机,从每一个毛孔、每一次呼吸中渗透进来,将杨断云的意识温柔又霸道地浸泡其中。
时间失去了刻度。没有日升月落,没有寒来暑往。只有永恒的、温暖的、沉重的流动。
他感觉自己像一颗沉埋在地心亿万年的顽石,被这名为“地元灵髓”的龙脉血液反复冲刷、滋养、重塑。碎裂的骨骼在无声中接续、生长,发出细微却连绵不绝的“噼啪”轻响,新生的骨质中流淌着淡金色的微芒,坚韧更胜精钢。撕裂的肌肉纤维如同干涸河床上的藤蔓,贪婪地吮吸着生命本源,疯狂地缠绕、编织、愈合,每一束肌理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破损的经脉被无形巨手强行拓宽、重塑,如同新开辟的河道,虽然布满了新生的、蛛网般的细微裂痕,却已能承载起一股沉重如汞、灼热如岩浆般奔涌的全新力量!
这力量的核心,便是心口那枚嵌入血肉的暗金龙鳞。
它只有拇指大小,非金非玉,触手温润中带着磐石般的坚硬。鳞片表面天然生成的玄奥纹路,构成了一幅微缩的泣血神龙图——五爪怒张,龙首昂然向天,纵然鳞甲破碎,身躯残损,那双由最纯粹金色能量凝聚的龙睛里,燃烧着的却是不屈的守护意志,是睥睨八荒的威严!此刻,这枚逆鳞如同活了过来,与周围奔流的龙脉灵髓产生着强烈的共鸣。磅礴精纯的地脉能量不再只是被动滋养,而是如同朝拜君王的臣民,主动地、汹涌地朝着这枚龙鳞汇聚、灌注!
每一次能量的狂潮涌入,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如同亿万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穿刺、搅拌!这痛苦,却成了杨断云意识沉沦中唯一的锚点,是黑暗里灼烧的灯塔!
“呃…啊!!!”
混沌的意识之海,被这源自生命重塑本源的极致痛楚狠狠撕裂!一声只存在于灵魂最深处的咆哮,如同沉寂火山积蓄万年的第一缕岩浆,猛地冲破禁锢!
粘稠的暗金色灵髓深处,一双赤红的眸子——骤然睁开!
没有光,只有无尽流淌的、温暖沉重的液态黄金洪流。他悬浮其中,沉浮不定,如同回到了天地初开的混沌母胎。身体的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真实。沉重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泵动着粘稠的、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暗金色血液,发出擂鼓般的闷响,震荡着周围的灵髓。骨骼的坚韧,肌肉的饱满,经脉中那如同休眠火山般奔涌的力量感…一切都在宣告着——他还活着!以一种超越凡俗、近乎“非人”的方式活着!
他艰难地、尝试着动弹了一下左手的手指。
哗啦…
粘稠的灵髓被搅动,发出沉闷的声响。动作异常滞涩,仿佛每一个关节都灌满了沉重的铅汞,又仿佛整条手臂都在对抗着无形的万钧山岳。但,能动!一股狂喜瞬间冲上心头,随即被更深的茫然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悸动所取代。
心口处,那枚暗金龙鳞猛地灼热起来!一股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精纯、仿佛凝聚了整条龙脉意志的磅礴力量,如同决堤的天河,顺着龙鳞与血肉的连接处,狠狠冲入他刚刚重塑、依旧脆弱不堪的经脉!
轰!!!
杨断云的身体在灵髓洪流中剧烈地抽搐、绷直!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龙兽般的痛苦嘶吼!皮肤下,暗金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压抑在薄薄的岩层之下!全身的肌肉疯狂贲张,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新生的经脉在狂暴力量的冲刷下,裂痕瞬间扩大,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但这一次,伴随着毁灭般剧痛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与脚下这片苍茫大地血脉相连的奇异感觉!
他“听”到了!
不再是水流声,而是大地深处,岩层在亿万年压力下缓慢移动的呻吟,是地火熔流在幽暗河道中奔涌咆哮的轰鸣,是无数沉睡矿脉在黑暗中散发的、如同星辰低语般的微弱共鸣!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低沉、厚重、充满原始生命力的脉动,如同大地的心脏在跳动,清晰无比地传入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
并非用眼,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与龙脉灵髓共鸣的感知。灵识如同无形的触须,穿透了粘稠的灵髓和厚重的岩层,艰难地向四面八方延伸!虽然模糊、扭曲,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毛玻璃,但他确确实实“看”到了!
看到了巨大的、如同巨兽骨架般纵横交错的幽深地脉裂隙;看到了裂隙岩壁上凝结的、闪烁着各色微光的奇异晶簇;看到了更远处,无数被九鼎邪阵强行拘束、此刻因邪阵崩溃而失去方向、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地脉中狂乱奔涌的暗红色怨念能量流;甚至…在感知延伸的极限边缘,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金属质感与生魂气息的…“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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