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高喊着箭步上前,横身挡在曹操、许褚与周瑜之间,对着曹操深深拜下——这一揖比对他父亲行礼时躬得还要更低。
“求伯父息怒!”
“此事全是小子鲁莽所致,与公瑾毫无干系!”
“伯父若要惩治,便将这枷锁戴在小子颈上,拖至街市一刀斩了,小子绝不皱眉——只求伯父莫要为难公瑾!”
曹操心底冷笑,扶起孙策作痛心状:
“现在有事相求,倒知道唤伯父了?”
“若真当我是伯父,今日怎会闹出这等乱子!”
“你叫伯父我如今如何收场?”
“我与百姓有约法三章,便是天子犯法亦当同罪。”
“今 ** 当着下邳数万军民的面触犯重法,若不严办,这两个月来千金买马骨积攒的威信岂不毁于一旦?”
“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杀你?叫我如何向文台贤弟交代?”
“不杀?”
“又该如何服众?”
“方才你说要十倍赔偿——乍听之下倒是个主意。”
我为您
***
然而细想之后,又觉不妥。
即便按伯符所言,以十倍抚恤补偿逝者,难道真能平息我徐州百姓的怒火,保全我曹镇东的威信?
实在令人进退维谷。
曹操紧握孙策的手臂,神色黯然,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孙策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演震住,手足无措。他短暂的人生中,首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上位者的威压。
曹操身形不高,站立时比他矮了近一个头,此刻却如山岳般令人敬畏。那双真挚的眼睛直视着他,令他目光躲闪,浑身不自在。
此时他才真正懊悔自己的鲁莽,却又不知如何平息曹操的怒火,妥善解决此事。
他明白,进退维谷四字,实则是将处置权交到了他手中。而这,分明是在逼他主动提出让曹操满意的方案。
为何是选择而非答案?因为答案早已明了。曹操要的,是他亲口说出这个答案。
四条人命,需四十条来偿。他仅带了二十人入城,除这二十人必死外,还需另寻二十条性命。这便是曹操给出的答案。
孙策岂能 ** 到因自己冲动,就让四十名部下抵命?他几乎要怒斥曹操欺人太甚!
但顾及大局,只能强忍。
实在是憋闷至极!憋闷至极!!!
周瑜同样心如刀绞。他看出孙策的困境,明白无论反抗还是让部下偿命,都非孙策所愿。
他上前一步,欲代孙策做这恶人:曹镇东,以命抵命......
曹操骤然眯起眼睛,凌厉的目光制止周瑜,显然不满他再次越权。
孙策双目赤红,强忍悲痛,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
曹将军, ** 偿命,天经地义!
我孙策今日连犯青徐三道死罪,按律当斩,以慰民心!
若非曹将军开恩,念在家父情面饶我不死,孙策岂能在此放肆?
既然曹将军如此仁义,我孙策怎能不知好歹,让曹将军在徐州难做?
适才所言十倍奉还,曹将军也觉公道...
今日我与部下共杀曹将军四人,便以...四十条人命相抵!
不知曹将军,可还满意?!
曹操神色骤变,佯装愕然:
贤侄此话从何说起!
我曹操怎会因取四十条人命而快意?
你杀我四十人,我死去的将士就能复生吗?
实在痛心!
他们未战死沙场,却亡于我贤侄之手。
这四人,又是谁家儿郎,谁人夫君,谁之手足,何人父亲?
这番话如利刃剜心,孙策泪如雨下。
是,这些要为他的鲁莽抵命之人,不也是他人至亲?
他们没死在疆场,却葬送在他意气用事中。
来 ** 想为这些人 ** ,又该向谁讨?
今日贤侄犯我死罪,我若不能杀你,
便是愧对青徐百姓十万兵;
便是负了无辜亡魂;
便是枉顾律法。
可若真按你所言取四十人性命,
又对不住文台兄与贤侄。
左右为难。
不如先将那四十人收押下邳。
贤侄与公瑾暂回江东,请文台兄定夺如何?
不必了!孙策咬紧牙关。
孙策深知父亲秉性,若得知此次出使竟遭此奇耻大辱,只怕会意气用事,不顾联盟大局,白白错失良机,转而与曹操兵戎相见。他孙伯符何曾畏惧与曹操一战?但如此一来,周瑜筹划多年的三分天下、立足江南、进取巴蜀的战略宏图,必将毁于他一时冲动。
昔日蔺相如在秦人面前显刚强,实则赵国势弱。今 ** 孙伯符在曹操面前示弱,江东却暗藏锋芒。为成大业,暂忍一时之气又有何妨?
请曹镇东派人去我城外军营,再选二十名士卒,即刻处决!只望能赐他们一顿好酒好菜,让他们饱餐后再上路。
曹操沉吟许久,终于应允:好,就依伯符所言。随即吩咐许褚:仲康,你派人查明这些将士的家眷,若无亲眷,就找夏侯衡带人同去城外军营挑选二十人。好生款待后,押赴菜市口行刑,将首级悬挂城门,并张贴告示说明其罪状。
许褚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安排妥当复命。孙策只觉胸中郁结难舒,默然不语。今日之辱,他日必当百倍奉还,否则何以面对江东将士?
正当孙策神思恍惚之际,忽闻曹操放声大笑:来人,上酒!侍从立即捧出美酒。曹操将酒杯强塞入孙策手中,自取一杯道:前几日公务缠身未能亲自接待,都怪老夫管教无方,这杯酒就当给贤侄赔罪!说罢仰头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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