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落下来，将整条破败的街巷彻底吞没。昏黄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偶尔透出一丝微弱的光晕，映照在断壁残垣之间，投下斑驳而诡异的影子。风从废墟的缝隙中穿行而过，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是某种古老诅咒在暗处低语。就在这死寂与不安交织的氛围中，一声充满戾气的怒吼骤然撕裂了宁静。
“小子，给你最后的机会！把枯草的秘密和你身上藏着的银子全都交出来！”摊主的声音沙哑而阴冷，如同毒蛇吐信，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站在李长生对面不足十步之遥，身形佝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边缘磨损严重的粗布长衫，袖口早已磨出了毛边，露出枯瘦如柴的手腕。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只能依稀看见一双泛着凶光的眼睛，像野兽般死死盯着猎物。那只干瘪的手掌此刻正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符纸，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变得惨白，青筋暴起，仿佛要从皮肉之下挣脱而出。那张符箓并不大，约莫巴掌宽窄，表面布满复杂难辨的朱砂纹路，笔画曲折如龙蛇游走，隐隐构成某种神秘图腾。此刻，符箓的四周边缘正缓缓泛起橙红色的微光，那光芒起初只是微弱闪烁，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余烬，但随着摊主体内灵力不断灌注，光芒迅速增强，颜色由橙转红，最终竟似烧红的铁块一般炽烈夺目，在漆黑的夜幕中犹如一只睁开的妖异之眼，令人望之心悸。
李长生背靠着一堵坍塌了一半的土墙，身体微微倾斜，全靠右肩支撑才勉强站稳。他的左臂横在胸前，衣袖已被鲜血浸透，深褐色的血迹顺着指尖不断滴落，在脚边积成一小滩黏稠的液体。那一刀来得猝不及防，是先前围攻他的混混趁乱挥出的一记狠招，划开了从肩头到肘弯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鲜血顺着肌肉纹理滑下，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冰冷又黏腻。他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入眼中带来一阵刺痛，但他却不敢抬手去擦——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对方手中的那张符箓。
他知道那是“火球符”，一种最基础但也最致命的攻击类符箓。虽然在修真界中被归为最低阶的存在，通常只有炼气初期的修士才会使用，可即便如此，其威力也绝不可小觑。据家族古籍记载，一枚标准火球符爆发时所释放的能量，足以媲美一名炼气四层修士倾尽全力施展的一记术法。而对于如今身受重伤、灵气紊乱、经脉受损的李长生而言，这一击几乎等同于宣判死刑。只要那火球命中，别说防御，连逃命的机会都不会有。
“呸！交你娘的鬼！”李长生猛然抬头，脖颈上的青筋暴起，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狠狠啐在地上，溅起几点尘灰。他的声音虽因失血而略显虚弱，却依旧透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倔强与狠厉。右手则悄然向后移动，五指紧扣住藏在腰带后方的一柄短匕首——那是他从父亲遗物中唯一保留下来的防身之物，刃长不足一尺，通体乌黑，没有任何装饰，但却异常锋利，曾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救过他的命。此刻，匕首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竟让他心头稍稍安定几分。
“有本事你就来啊！想让我低头？除非先踏过我的尸体！”他嘶吼着，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间回荡，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他知道，此刻绝不能表现出丝毫退缩，一旦示弱，敌人便会得寸进尺，步步紧逼，直至将他彻底碾碎。越是强硬，反而越有可能逼退对方的杀意。更何况，他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在等，耐心地等待。
等待体内那股因激烈战斗而沸腾翻涌的热流逐渐平息；等待识海深处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剑影重新凝聚；等待《混沌创始诀》所引动的潜能再次回归掌控。就在刚才，他接连击倒三名混混时，体内的功法自行运转，一股灼热的气息自丹田升起，沿着奇经八脉疯狂冲撞，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血管中穿行。而现在，随着火球符散发出的强大灵压逼近，那股原本躁动不安的热流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狂暴起来，宛如一头被困于牢笼中的远古凶兽，拼命撞击着束缚它的枷锁，渴望破体而出。
“敬酒不吃吃罚酒！”摊主被这一番辱骂激得面容扭曲，脸色由青转紫，眼中杀机暴涨。他不再犹豫，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纯的本命精血喷涌而出，精准落在符箓中央的主符文之上。刹那间，只听“滋啦”一声脆响，仿佛滚烫铁块落入冷水，符纸瞬间燃烧起来，火焰呈橙红之色，边缘跳跃着金黄色的火舌，将整张符箓包裹其中。原本模糊不清的符文此刻清晰显现，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活了过来，扭曲蠕动，如同无数条赤红的小蛇在纸上蜿蜒爬行，彼此缠绕，构成一幅诡异而神圣的图案。周围的空气温度急剧上升，热浪扑面而来，连地面的碎石都被烤得发烫，几株生长在墙缝间的枯草瞬间卷曲焦黑，化作飞灰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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