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柴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和洞外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的鸟鸣。
周砚的苏醒，似乎打破了洞穴内维持了几日的微妙平衡。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全力照料的伤患，而是一个恢复了思考能力和部分行动力的成年男子。他开始更主动地观察林栖，观察这个洞穴，试图从中获取更多关于这个“恩人”和外界的信息。
他能感觉到，林栖对他们并无恶意，甚至可以说提供了远超预期的帮助。但这种帮助，带着一种近乎施舍般的、源于绝对实力和资源掌控的漠然。他不需要他们的感激，似乎也不在意他们的去留。
这天傍晚，林栖外出归来，带回了一只肥硕的山獐。他照例将猎物丢在火塘边，便去处理。沈云疏上前帮忙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林大哥，你一个人在这山里……住了很久了吧？”
林栖剖开山獐肚腹的动作流畅而精准，头也不抬地应道：“有些年头了。”
“外面……现在很乱吗？”沈云疏继续试探，“我们之前从东南边过来，那边……”
她的话没说完，但林栖明白她的意思。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皮，那双深邃的眼睛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幽深。
“东南，北面，西边……都差不多。”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块冰投入火中，带来刺骨的寒意，“人吃人，不稀奇。”
短短几个字，勾勒出的却是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人间地狱图景。
沈云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连这片相对偏僻的山域之外，都已混乱至此了吗？
周砚靠坐在不远处，将这番对话听在耳中，眉头紧紧锁起。他看向林栖，沉声问道：“林兄可知，往南去，靠近干河床那一带，情况如何？”
那是他们丘陵主营地的方向。
林栖将山獐的内脏掏出来，丢进一个专门的陶罐里（似乎另有用途），闻言，看了周砚一眼，目光在他被固定的右肩上停留了一瞬。“南边……人更多。几个大的流民寨子，为了抢水，抢地盘，打得厉害。”他顿了顿，补充道，“比山里，危险。”
这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沈云疏和周砚的心上。主营地所在的那片丘陵，并非世外桃源，同样被卷入了这残酷的生存争夺之中！
接下来的沉默，显得格外沉重。山獐肉在陶罐里咕嘟咕嘟地炖煮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却丝毫无法驱散弥漫在几人心头的阴霾。
洞中日月，虽得片刻安宁，却终究是镜花水月。外界的血雨腥风，从未停歇，并且正以前所未有的残酷姿态，等待着每一个试图在其中求生的人。
周砚的目光与沈云疏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断——必须尽快回去！无论那边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们都必须回去！
而林栖，依旧沉默地处理着手中的猎物，仿佛刚才那番关乎无数人生死的对话，与他毫无干系。他就像这座大山本身，冷眼旁观着世间的悲欢离合，生存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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