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在血与火中艰难喘息,舔舐伤口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关中大地,另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棋局,正进入最关键的中盘。
咸阳宫阙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阿房宫的奢华已化作诸侯军士囊中的财帛。灞上,刘邦军营。
昔日亭长,如今号称“沛公”的刘邦,褪去了几分泗水时的痞气,眉宇间多了几分沉凝与思索。他并未入住象征权力顶点的咸阳宫室,而是选择了相对朴素的灞上军营,这个举动本身,就透着不同寻常的审慎。
军帐内,炭火噼啪。萧何、张良、樊哙、周勃等核心班底齐聚。萧何面前堆满了从秦朝府库中抢救出的户籍、律令、图册,他手指飞快地拨弄算筹,眉头紧锁。张良则轻摇羽扇,目光投向帐外沉沉的夜色,不知在思索什么。
“妈的,那么多宫室美女,金银财宝,沛公为何不让弟兄们快活快活?”樊哙灌了一口酒,抹着络腮胡子,声音洪亮地抱怨道,“将士们拼死拼活,不就图这个?”
刘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
萧何抬起头,叹了口气:“樊将军,钱财宫室,固然动人。然沛公志在天下,非一时之快。项羽将军四十万大军已破函谷,不日将至咸阳。此时若纵兵劫掠,沉湎享乐,岂非授人以柄,自毁长城?”
张良收回目光,缓缓道:“子房(萧何字)所言极是。项羽,虎狼也。其势大,其性刚愎。巨鹿一战,破釜沉舟,威震诸侯。如今携大胜之威而来,沛公暂避其锋,乃上策。约法三章,安抚秦民,收拢人心,方是立足之本。”
刘邦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项羽要的是威风,是让天下人都怕他。我们要的……是人心。宫室再好,能住几人?财宝再多,能买几颗真心?关中父老苦秦久矣,我们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和项羽不一样。”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传令下去,约束各部,不得扰民。另外,派人再去打探项羽军动向,还有……那个云梦泽,近来有何消息?”
几乎就在刘邦于灞上约束部众、收买人心的同时,函谷关通往咸阳的驰道上,烟尘遮天。
项羽端坐于乌骓马上,身披重甲,猩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面容刚毅,眼神睥睨,顾盼之间自有横扫六合的霸气。身后,四十万诸侯联军旌旗招展,刀枪如林,队伍绵延数十里,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动的山峦,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向着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都城碾压过去。
范增乘着车驾,紧随在项羽身侧,苍老的面容上带着一丝隐忧。他看着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外孙(一说亚父),又想起探马回报的、关于刘邦在灞上的种种举动,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籍儿,”范增驱车靠近,低声道,“刘邦先入关中,却不住宫室,不取财货,反而约法三章,安抚百姓,其志非小啊。此人能屈能伸,善于笼络人心,不可不防。”
项羽冷哼一声,声如洪钟:“亚父多虑!刘邦,一泗水无赖耳!若非我于巨鹿破秦主力,他能轻易入关?如今我四十万大军在此,他敢有异动,碾碎便是!至于收买人心?哼,天下是靠刀剑打下来的,不是靠施舍小恩小惠!”
他扬起马鞭,指向远方隐约可见的咸阳轮廓,豪气干云:“这万里江山,终将是我项羽囊中之物!刘邦?不过是为我清扫庭院的仆役罢了!传令全军,加速前进!我要在咸阳宫,接受嬴子婴的投降!”
范增张了张嘴,看着项羽那自信乃至自负的背影,最终将劝谏的话语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他知道,此时的项羽,听不进任何逆耳之言。
诸侯联军浩浩荡荡开进咸阳。与刘邦军的小心翼翼不同,项羽的军队带着征服者的骄横与暴戾。尽管子婴已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在轵道旁投降,但并未能平息楚军的怒火与贪婪。
项羽并未在咸阳久留,他对这座象征着秦朝暴政的城池有着本能的厌恶。他做出了一个震惊天下的决定——屠城!焚烧宫室!
冲天的火光再次映红了咸阳的天空,比之前诸侯入城时更加猛烈,更加彻底。阿房宫、骊山陵……无数凝聚着民脂民膏、工匠心血的宏伟建筑在火焰中哀嚎、坍塌。抢掠、杀戮、奸淫……人间惨剧在这座曾经的帝都每一处角落上演。富丽堂皇的宫殿化为焦土,精美的器物被砸碎抢夺,无数的典籍竹简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项羽站在这片由他亲手点燃的火海前,脸上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种毁灭仇敌、宣泄愤怒的快意。在他看来,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洗刷楚国的耻辱,才能彰显他西楚霸王的无上威严!
消息传到灞上,刘邦军中一片哗然。
萧何捶胸顿足,痛惜那些被焚毁的典籍律令。张良闭目长叹,深知项羽此举虽快意恩仇,却已失尽天下士民之心。樊哙等人则是又惊又怒,惊的是项羽手段酷烈,怒的是自己未能先一步抢到更多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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