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鹞反噬的混乱与屈旬默许的“鼠道”,如同两道强心剂,让濒临崩溃的云梦泽重新稳住了阵脚。泽内弥漫的绝望气息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更加坚韧的决绝。人们修补着被火焰灼伤的工事,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那五车新运回的粮食被小心翼翼地存入仓廪,混合着依旧难以下咽的芦根饼,支撑着数千人继续坚持下去的底气。
然而,苏轶心中并无多少乐观。他站在加固后的了望塔上,目光穿透渐渐散去的烟霭,落在远处共敖水寨那重新变得井然有序的旌旗上。共敖不是共尉,他是经历过真正战阵、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枭雄。一次“火鹞”的意外反噬,绝不足以让他伤筋动骨,更不可能让他就此退兵。
“他在调整。”苏轶的声音平静,对身旁的陈穿和惊蛰说道,“火攻受挫,他必会改变策略。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火,而是更直接、更残酷的进攻。”
惊蛰点头,神色凝重:“末将已令各部加紧修复防御,尤其是被焚毁的栅墙区,垒起了三重土石矮墙,并埋设了更多铁蒺藜。只是……箭矢存量,已不足两成。”
这是一个致命的短板。没有箭矢,再坚固的工事也如同没有牙齿的老虎。
“公输先生那边情况如何?”苏轶问陈穿。
陈穿答道:“公输先生正在全力督造‘水轮连弩’。此弩借用水力驱动,射速极快,可部分弥补箭矢不足。但打造需要时间,且对安装位置要求苛刻,必须依托特定水流。目前仅能在泽内核心区域布置三具。”
三具水轮连弩,面对共敖的两万大军,无异于杯水车薪。
苏轶沉默片刻,道:“箭矢的问题,我来想办法。惊蛰,从今日起,非敌军进入五十步内,不得放箭!命令所有士卒,搜集战场上所有能回收的箭簇,哪怕是断箭也要捡回来!组织工匠,日夜赶工,重新安装箭杆!”
“诺!”
“陈先生,”苏轶又看向陈穿,“墨家传承中,可有……不依赖弓弩的守城之法?或者说,如何能让有限的箭矢,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陈穿凝神思索,眼中光芒闪烁:“有!《墨经》守城篇有云:‘备者,非徒城坚池深也,要在善守’。传承中有‘借力’、‘疑兵’、‘精准’三要义。‘借力’,可借助滚木、礌石、沸水、灰瓶;‘疑兵’,可设旌旗、草人、假灶,惑敌耳目;至于‘精准’……”他顿了顿,“传承记载,墨家钜子可凭‘墨守’心法,于百步外辨识毫芒,引导守军箭无虚发。只是此法玄妙,非心神强大、且深谙墨家‘非攻’精义者不能为,传承中亦只有理论,未见修成之法。”
百步外辨识毫芒,引导箭无虚发?这听起来近乎神异。苏轶知道,这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够企及的境界。
“先将‘借力’与‘疑兵’之法用起来。”苏轶果断道,“公输先生负责的‘水轮连弩’和‘水底惊鱼’继续。惊蛰,你负责在防线前沿,多设陷坑、绊索,收集所有能用的石块、滚木!灰鹊,让你的人扎制草人,穿上破损衣甲,夜间多立火把,虚张声势!”
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云梦泽如同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工匠,开始将手头一切可利用的材料和智慧,都转化为御敌的武器。
与此同时,苏轶将目光投向了那条刚刚打通的“鼠道”,以及可能带来的外部变数。
“老默,”他召来负责内部与隐秘事务的老默,“石首那边,屈旬态度暧昧,吴芮意图不明。我们不能只依赖一条脆弱的通道。你立刻挑选人手,携带我们改良的农具图样和部分伤药配方,尝试从其他方向,接触共敖后方那些对共敖暴政不满的豪强,或者……流窜的小股义军。哪怕只能换来些许情报,或者在他们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也是好的。”
老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就在云梦泽内部紧锣密鼓地砺刃备战时,共敖大营中军帐内,气氛却是一片肃杀。
共敖面色阴沉地坐在主位,下方站着以司马厚为首的众将,以及面色苍白的文和先生。地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水渍和焦糊痕迹,那是扑灭“火鹞”反噬引发火灾时留下的。
“废物!”共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数千‘火鹞’,竟反噬己身!文和,你作何解释?”
文和先生身体微颤,躬身道:“王爷息怒!此事……此事绝非寻常。定是那云梦泽中,有精通邪术妖法之人,扰乱了驯鹞心神。此等伎俩,必不能持久!为今之计,当以雷霆万钧之势,强攻破垒,方可毕其功于一役!”
“强攻?”共敖冷哼一声,“那‘金汤’防御诡异,强攻徒增伤亡!火攻又被其所破!难道要本王这两万大军,陪他们在这水洼子里干耗到地老天荒吗?!”
众将噤若寒蝉。司马厚疤脸抽动,出列抱拳,声音沙哑:“王爷!末将愿亲率死士,驾舟楫,负土囊,填其水栅,蚁附登城!就算那光膜再硬,也能用人命把它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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