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唯有云梦泽上空那层淡金色的光膜,在星月微光下流转着不屈的辉光,如同黑暗潮水中一座孤绝的灯塔。泽内,白日的欢呼早已沉淀为更加务实的忙碌与弥漫在空气中的、混合着希望与焦灼的紧张。
议事堂内,油灯将几道疲惫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能量储备仅剩四成,若共敖明日再发动如黄昏时那般强度的试探,至多支撑到后日晌午。”公输车的声音干涩,带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一幅刻画着复杂能量回路的草图,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划动,“必须找到替代能源,或者……大幅度降低消耗!”
陈穿亦是面色凝重,他刚刚初步梳理完自“非攻之心”传承的海量信息,脑海依旧有些胀痛:“墨家先贤构筑此‘金汤’,多依托地脉节点与大型水力机关提供稳定能源。我云梦泽地脉不算充沛,水力机关更是仓促间难以建成。传承中虽有几种应急之法,但所需材料……”他摇了摇头,有些材料闻所未闻。
苏轶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面前桌案上。那里摆放着几块从淮水矿脉运回的第一批矿石样本,色泽暗红,质地粗糙,却代表着云梦泽自力更生的希望。然而,远水难解近渴。
“能否……将防御范围收缩?”惊蛰提出建议,“只覆盖最核心的工坊区与粮仓?外围防线……暂时放弃?”他说出这话时,喉咙有些发紧。放弃外围,意味着将大片区域和部分水道控制权拱手让人,围困将更加严密。
众人沉默。这无疑是饮鸩止渴。
“或许……还有一法。”一直闭目调息、恢复精神力的许负,缓缓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虚浮,“老朽观这‘金汤’能量流转,其性中正平和,暗合生养之理。或许……人之精诚信念,亦可为其薪火?”
“人之精诚信念?”公输车一愣,随即皱眉,“许先生,机关之术,讲究精准实在,这‘信念’虚无缥缈,如何能作为能源?”
陈穿却眼中光芒一闪,似有所悟:“不,公输先生,墨家核心思想‘明鬼’、‘天志’,并非空谈。‘非攻之心’传承中亦有提及,极端凝聚的群体意志,在某些特殊机关阵列中,确可产生共鸣,增幅或稳定能量场!只是此法对人心要求极高,且极难掌控……”
苏轶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需要怎么做?”
陈穿看向苏轶,沉声道:“需有一座能汇聚、引导信念的‘心枢’,此物‘非攻之心’可临时充当。更需要所有身处‘金汤’范围内的人,心念纯粹,意志统一,坚信防御能成,家园能守!但凡有疑虑、恐惧、退缩之念,非但无益,反而可能干扰能量场,甚至引发崩溃!”
将防御的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人心?这风险比收缩防线更大!
议事堂内再次陷入沉寂。人心最难测,尤其是在这大军压境、生死存亡的关头,谁能保证数千人万众一心?
苏轶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泽内星星点点的灯火,以及更远处那如同巨兽匍匐般的敌军营寨。他的目光掠过仍在连夜加固工事的工匠身影,掠过巡逻士卒坚毅的脸庞,掠过那些虽然面带忧色却依旧在组织下井然有序地运送物资的普通民众。
他看到了恐惧,但也看到了不甘;看到了疲惫,更看到了挣扎求生的顽强。
他转过身,面向众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收缩防线是慢性死亡,能量耗尽是一刀毙命。既然墨家先贤留下了这条路,那我们……就走走看!”
他目光扫过惊蛰、陈穿、公输车、许负:“我相信他们,也相信云梦泽的每一个人。我们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战,是为了我们亲手建立的家园,为了我们脚下这片能让我们活得像个人的土地!这份‘相信’,就是最坚实的‘薪火’!”
“立刻准备!以百工坊为核心,布置‘心枢’阵列!公输先生,陈先生,全力优化能量回路,使其能更有效地接纳和转化信念之力!许先生,劳烦您稳定‘心枢’!”
“惊蛰,季布,将我们的决定,坦诚地告知每一位泽内之人!不隐瞒困难,不空许承诺,只告诉他们,我们需要所有人的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云梦泽是存是亡,在此一举!”
“我去和他们说。”
苏轶没有选择在高台上发布动员令,而是走入了人群。
他走到正在搬运石料的工匠中间,挽起袖子,一起抬起沉重的石块;
他走到值守的士卒身旁,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查看他们磨损的兵甲;
他走进临时安置老弱妇孺的屋棚,安抚着受惊的孩子,听着老人们絮叨着对往昔安宁的怀念和对未来的担忧。
他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只是用最朴实的语言,将面临的绝境、唯一的希望、以及需要每个人付出的“信念”,清晰地、坦诚地告诉每一个他遇到的人。
“……我们可能还是会死。”苏轶对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工匠说,语气平静,“但如果我们自己先放弃了希望,那就真的没有一点活路了。我相信你们的手艺,相信惊蛰将军他们的勇武,也相信……我们大家心里那股不想认命、想要活下去的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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