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翰林院的日子,并未如外界想象的那般波澜壮阔,反而显得格外平淡,甚至有些枯燥。
正如掌院学士王华所安排,陆仁最初的工作,便是埋首于浩如烟海的故纸堆中,参与修撰先朝实录,整理校对历年国史稿件,偶尔也被派去核查《永乐大典》中的某些卷帙。
这些工作繁琐而细致,要求极高的耐心和严谨的态度,且看似与“经世致用”相去甚远。
尤其是侍讲经筵这等能够亲近皇帝、展示才学的机会,迟迟未曾轮到陆仁头上。同科入翰林的王鉴等人,已有人轮值过一两次,回来后难免带着几分兴奋与人分享见闻。
若是寻常少年得志者,遭遇此等“冷落”,或许早已心浮气躁,或抱怨不公,或急于钻营。但陆仁却异常沉得住气。
他深知王华此举,必有深意。一来是遵循翰林院惯例,新人多从基础文书工作做起,以示磨砺;二来,恐怕也是借此观察自己的心性,看看这位以“格物”“敢言”闻名的状元郎,是否耐得住寂寞,是否真有沉潜做学问的功夫。三来,京城水深,自己风头正劲,暂避锋芒,韬光养晦,未必不是好事。
于是,他心不急,气不馁,每日准时点卯入值,便安静地坐在属于自己的那张靠窗的书案前,面对堆积如山的卷宗档案,一丝不苟地开始工作。
这恰恰给了陆仁发挥所长的绝佳机会。
整理故纸堆,首先遇到的难题便是查找不便。年代的实录、国史稿件、各类典籍档案,虽大致按时间分类,但内部目录粗糙,检索困难。往往为查证一个人名、一个事件,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翻阅数十甚至数百卷文书。
这对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陆仁而言,却并非难事。他阅读速度极快,且一旦看过,便能清晰记忆。更厉害的是,他带来了现代信息管理的思维。
他并未急于投入具体修撰,而是先花了几天时间,将自己所能接触到的档案库房整体摸排了一遍,在脑中构建了一个清晰的“三维地图”。然后,他向王华申请了一些空白册页和笔墨。
王华虽有些疑惑,但出于对这位状元的信任,还是批准了。
接下来,陆仁做了一件让翰林院老吏们都目瞪口呆的事情——他开始为所负责区域的档案重新编订索引!
他并非简单罗列目录,而是设计了一套交叉检索的系统。以时间为主线,辅以事件、人物、官职、地点等多个维度。每个条目下,不仅标注卷宗编号,还简要注明主要内容、相关人物及事件关联。他用工整的小楷,将这些索引条目分门别类地誊抄到册页上,编订成册。
过程中,他凭借过目不忘的本领和超越时代的逻辑思维,竟然还发现了以往修撰中存在的多处前后矛盾、时间错讹、甚至张冠李戴的小疏漏。他都一一用纸条标注,附上自己的考据和建议, 安静的放在负责审核的翰林官书案上。
起初,同僚们并未在意这位新状元的“小动作”,只觉得他每日伏案疾书,异常安静,甚至有人私下嘲笑他是否在练字。
然而,变化很快显现。
当另一位翰林编修需要查找弘治初年关于某地水患的赈灾记录时,按照旧例,他可能需要翻找半天。但这次,他试着询问了正在一旁“写写画画”的陆仁。
陆仁略一思索,便从自己编订的索引册中迅速翻到一页,指着上面道:“李大人,相关记录主要见于弘治二年八月至十月《实录》卷XXX至XXX,另工部当年奏议副本在乙字库第七架第三层有提及,此外,《大明会典》户部蠲恤条下亦有相关条例可参详。”
那位李编修依言去找,果然迅速精准地找到了所有相关资料,效率提高了何止十倍!他惊愕之余,对陆仁大为佩服。
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好几次。陆仁那本看似不起眼的索引册,仿佛成了一个小型的“搜索引擎”,总能快速定位到所需信息。而且,他标注出的那些疏漏,经过核实,竟然十有八九都是对的!这不仅提高了效率,更保证了修史的质量。
消息渐渐传开,同僚们开始对这位沉默寡言的新状元刮目相看。储巏等人好奇地借阅他的索引册,看了之后无不叹服其心思之缜密、条理之清晰。
“陆兄,你这……这是如何想出来的?这法子太妙了!”储巏啧啧称奇。
陆仁只是谦逊一笑:“不过是想着方便查找,胡乱记下的些笨办法,让储兄见笑了。”
甚至连那位对陆仁抱有偏见的侍讲刘春,在一次急需某份前朝诏令却苦寻不着,不得已拉下脸来询问陆仁,并得到精准指点后,脸上那冷漠的表情也略微松动了一些,虽然没说什么,但再次遇到陆仁时,那声冷哼倒是轻了不少。
这一切,自然都落在了掌院学士王华的眼中。
他并没有立刻表扬陆仁,反而更加留意观察。他发现陆仁不仅记忆力超群,思维奇特,而且做事极有章法,耐心十足。那些繁琐的校对工作,他做得一丝不苟;发现的疑点,必追根溯源,查证清楚;对于同僚的求助,只要力所能及,皆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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