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的冰冷。
意识像是沉在污浊的泥沼深处,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沉重的淤泥和刺骨的寒意拖拽回去。没有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一种浸透骨髓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那是垃圾、污水和……血混合的味道。
痛。无处不在的痛。像无数把钝刀在骨头缝里缓慢地切割、研磨。后颈火辣辣的抓伤,小腿被弹片撕裂的皮肉,手臂上那三十道印记如同三十块烧红的烙铁,在皮肤下疯狂地灼烧、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更深处,是强行爆发潜能后带来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榨干的枯竭感。
“嗬……”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吸气声,从我干裂、沾满污血的嘴唇间溢出。眼皮沉重得如同焊丝,睫毛粘连着血痂和污物。
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丝毫喜悦,只有更深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麻木。每一次重启后的“活着”,都不过是走向下一次死亡的倒计时开始。但这一次……不一样。
小雅……特殊处置中心……S级……
这几个冰冷的词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混沌的意识,带来一阵尖锐的清醒。剧痛瞬间加剧,却也强行驱散了部分昏沉。
不能死在这里。至少……现在还不能。
求生欲,或者说,比求生欲更强烈的、刻骨的仇恨和执念,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濒临熄灭的灰烬中顽强地燃烧起来。我强迫自己睁开眼。
视野一片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布满裂纹的毛玻璃。粘稠的液体(血?泪?污水?)糊住了睫毛。我费力地眨了眨眼,视野才勉强聚焦。
上方是狭窄的一线灰蒙蒙的天空,被两堵高耸、斑驳脱落的旧墙夹在中间。墙壁上布满了污秽的涂鸦和干枯的爬山虎藤蔓。我正仰面躺在一条堆满建筑垃圾和生活废弃物的肮脏后巷深处。腐烂的菜叶、发臭的厨余、破碎的砖块、扭曲的钢筋……身下是冰冷的、混合着油污和不明液体的泥泞地面。刺鼻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疯狂地钻进鼻腔。
我尝试动了一下手指。尖锐的刺痛从指尖瞬间蔓延到肩膀,手臂上的印记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但能动。我又试着动了动脚趾,小腿传来的撕裂痛感让我闷哼出声,但腿骨似乎没断。
运气……或者说,三十次死亡锤炼出的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真正的要害。
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侧过身,避开后颈的伤口,用还能发力的左臂支撑着,一点一点地把自己从污秽的泥泞中撑坐起来。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剧痛和眩晕。冷汗混合着污血,沿着额角、脖颈不断滑落。
“呃……”咬紧牙关,把涌到喉咙口的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能留下血迹,尤其是新鲜的血迹。丧尸对血腥味的敏感,在之前的轮回中已经用无数条人命验证过了。虽然现在还是“安全”的爆发前,但王振涛的人……比丧尸更危险!
我靠在冰冷粗糙、布满霉斑的砖墙上,大口喘息着,像一条离水的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灼痛和浓重的铁锈味。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条死寂的后巷。
巷子很窄,仅容两人勉强并行。一头通向车水马龙的主干道,隐约能听到模糊的汽车鸣笛声,是虚假的“人间”。另一头则通往更深的、被违章建筑堵塞的黑暗角落,如同巨兽的喉咙。巷口堆放着几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绿色垃圾箱,几只肥硕的老鼠被我的动静惊动,吱吱叫着窜入阴影。
暂时安全。王振涛的人要么还在小区里处理我扔名单引发的骚乱,要么在围墙内搜索我的“尸体”,暂时应该想不到或者没精力立刻翻墙出来,深入这种恶臭肮脏的角落。
时间……还有多少?
手臂上的灼痛就是最残酷的计时器。印记的跳动似乎比之前更急促了一些,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波新的虚弱感。留给我的时间,正在被这该死的印记和重伤的身体加速消耗。
当务之急:处理伤口,恢复行动力,然后……离开这个随时可能被发现或引来“清理者”的鬼地方!
我艰难地解开被撕裂、沾满污泥和血迹的灰色连帽衫。里面贴身的黑色速干T恤也被划破多处,混合着汗水和污垢黏在伤口上。后颈的爪伤三道,皮肉翻卷,火辣辣地疼,好在不算太深。小腿外侧被弹片犁开一道十几公分长的口子,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鲜血还在缓慢地渗出,染红了裤腿和泥地。最要命的是内伤,王振涛那一膝撞和最后强行爆发留下的暗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和内脏的剧痛。
没有药品,没有清水,只有污秽和绝望。
目光落在巷角一堆废弃的建筑垃圾上。几块相对干净的、断裂的木板,一些散落的、生锈但还算结实的铁丝……
一个疯狂而简陋的计划在脑中成型。
我咬着牙,拖着剧痛的身体,挪到那堆垃圾旁。捡起一块边缘相对锋利的碎玻璃,忍着恶心,在相对干净的裤腿上用力擦了擦。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玻璃锋利的边缘压向小腿那道狰狞的伤口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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