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肆无忌惮地洒满客厅,却驱不散那股凝结在空气中的、近乎实质的寒意。
容景深是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醒来的。宿醉带来的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针在刺扎着他的太阳穴。他撑着发胀的额头坐起身,昨夜的混乱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那些照片,那些文件,沈未曦苍白的脸,她最后那双冰冷绝望的眼睛,以及自己失控的暴怒和那些伤人的话语……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传来一阵窒息般的抽痛。他烦躁地扒了扒凌乱的头发,试图用残存的怒火来掩盖心底那不断滋生的、令人恐慌的悔意和不安。
他站起身,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扇依旧紧闭的客房房门。门缝下没有丝毫动静,安静得让人心慌。
就在这时,客房的门“咔哒”一声,轻轻打开了。
沈未曦走了出来。
她换上了一身简洁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仿佛昨夜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过。只是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无法完全掩饰的淡淡青黑,泄露了她一夜未眠的真相。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站在客厅中央、显得有些狼狈的容景深,没有停留,也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然后,她径直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安静地喝着。
整个过程,她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说一个字。
这种彻底的、冰冷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争吵和辩驳,都更让容景深难以忍受。他宁愿她冲过来打他、骂他,也好过现在这样,仿佛他这个人,连同他所有的情绪,在她心里都已经彻底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一股混合着挫败和未消怒火的郁气堵在他的胸口。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或许是质问她为何如此平静,或许是追问她与陆司辰到底怎么回事,又或许……是想为自己昨晚的失控找补一句什么。
但所有的话,在对上她那双古井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嘲讽(或许是他的错觉)的眼睛时,都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害怕开口。害怕从她嘴里听到更决绝的话,害怕坐实那些他既愤怒又隐隐不愿相信的“证据”。
沈未曦喝完水,将杯子轻轻放在料理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转过身,终于将目光正式落在他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容总,”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今天工地主体结构最后验收,我会全程跟进。如果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去公司了。”
容总。
这个称呼,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容景深所有的血液。
她不再叫他“容景深”,甚至连名带姓都省了,只剩下最冰冷、最公式化的“容总”。这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清晰地划清了界限。
容景深僵在原地,看着她拿起放在玄关的手提包,利落地换好鞋,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开门,走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阳光,也仿佛彻底隔绝了她与他之间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
公寓里,只剩下容景深一个人,站在空旷而冰冷的客厅中央,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昨夜燃烧的怒火早已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灰烬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忽然想起,她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
虽然那通常只是顺带,或者是他强制要求的“同居义务”。
但此刻这份缺失,却像是一个鲜明的标志,宣告着某种模式的彻底终结。
他烦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指骨传来清晰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他以为自己会因“证据确凿”而更加恨她,可为什么,此刻充斥在心间的,除了依旧盘踞不散的怀疑和愤怒,更多的是这种让他无所适从的、巨大的空洞和恐慌?
而离开公寓的沈未曦,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才几不可察地微微松懈了一瞬。她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底翻涌的酸涩强行压了回去。
不能哭。
不值得。
从他拿出那些伪造的“证据”,用那样不堪的言语攻击她,并且毫不留情地践踏她最后的解释意图时,她对他,就已经彻底死心了。
她拿出手机,看到了陆司辰凌晨回复的短信,简洁而肯定:【好,下午三点,蓝山咖啡馆见。】
很好。
她收起手机,重新睁开眼时,里面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坚定。
她要离开容氏,离开容景深。
“云水”项目主体即将完工,她的核心设计工作也基本告一段落。这是她离开的最好时机。
至于那些污蔑和冤屈……她相信,清者自清。时间会证明一切。而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查明温让的真相,并为自己,寻找一个真正能够施展才华、不受私人情感裹挟的平台。
陆司辰的邀请,或许是一个契机。
死水之下,微澜已起。沈未曦的心,如同被寒冰封冻,却在冰层之下,孕育着破冰而出、奔向自由的决绝力量。而容景深,还困在自己用怀疑和愤怒筑起的牢笼里,浑然不觉,他即将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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