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顿沉默却不算糟糕的晚餐后，公寓里的空气仿佛悄然发生了变化。冰冷的对峙感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互相试探的平静。容景深依旧早出晚归，但书房里那台为她准备的电脑旁，偶尔会多出一盒进口的、据说对缓解视疲劳有奇效的蓝莓，或是几本最新一期的顶尖建筑设计期刊，无声无息，仿佛只是公寓服务的升级。
沈未曦没有说什么，默默接受了这些“便利”。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云水”项目，但心底某个角落，无法完全忽视那细微的、带着笨拙的关怀。恨意依旧盘踞，却像是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沙，不再那么刺骨。
这天晚上，沈未曦正在书房完善“云水”一处水景的细节设计，手机震动，是林薇发来的视频请求。
她戴上耳机，接通了视频。屏幕那头的林薇背景像是在家里，敷着面膜，声音闷闷的却带着兴奋：“宝！重大进展！关于那个护工张淑兰！”
沈未曦精神一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压低声音：“找到她了？”
“还没见到本人，但我托的朋友跟她现在的雇主搭上话了，旁敲侧击打听到一点消息！”林薇撕下面膜，表情神秘，“听说，张淑兰离开本市前，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笔不大不小的钱，来源不明。而且，她跟现在的雇主聊天时，有一次喝多了，含糊地提过一句，说‘有些有钱人家的秘密，知道了会要命’，还说什么‘对不起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年轻人’……”
笑起来很好看的年轻人……温让！
沈未曦的心猛地一沉。账户不明资金，“要命的秘密”，对温让的愧疚……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性再明确不过！
“能想办法让我直接跟她通话吗？或者见面？”沈未曦急切地问。
“有点难。”林薇皱起眉，“她现在警惕性很高，几乎不跟陌生人接触。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通过她雇主安排一次‘家政服务体验’之类的借口让你过去。但这需要时间，而且不能保证成功。”
“我明白。薇薇，谢谢你，这已经很关键了。”沈未曦感激道。至少，她现在更加确信，温让的死绝非意外，张淑兰是关键证人。
“跟我还客气啥。对了，你跟容狗……最近怎么样？他没再欺负你吧？”林薇关切地问。
沈未曦犹豫了一下，看着手边那盒新鲜的蓝莓，语气有些复杂：“还好……老样子。”
“你可别被他一点小恩小惠骗了！”林薇立刻警告，“想想他是怎么对你的！想想温让！”
林薇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沈未曦。是啊，她怎么能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缓和，就差点忘了过去的伤害和至今未解的谜团？忘了温让可能含冤莫白？
“我知道。”沈未曦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我不会忘的。”
结束通话，沈未曦的心情却无法平静。新线索带来的振奋与对容景深复杂的感受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她起身想去客厅倒杯水，平复一下心绪。
推开书房门，却意外地看到容景深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眉头紧锁，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心。听到动静，他回过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沈未曦看到他眼底来不及完全收敛的一丝凝重。
“还没睡？”他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嗯，在处理设计细节。”沈未曦移开目光，走向厨房。
容景深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邃。他刚才接到消息，陆司辰的“栖心谷”项目似乎得到了某国际知名环保建筑大师的背书，声势大涨。这对“云水”而言，是个不小的压力。而更让他心烦的是，他发现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如何商业反击，而是……不想看到她辛苦设计的项目被比下去。
这种不受控的、偏离纯粹商业利益的念头，让他感到陌生和警惕。
沈未曦倒了水回来，见他还在原地，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是……项目有什么问题吗？”
容景深抬眼看向她，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庞显得柔和而清晰。他沉默了几秒，才淡淡道：“陆司辰那边，有些新动作。”
他没有细说，但沈未曦立刻明白了。商业竞争的压力，同样压在她的肩上。
“ ‘云水’ 的设计，我有信心。”她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像是在对他保证，也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容景深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光芒，心中那点因陆司辰而产生的烦躁，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些。他“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擦肩而过的瞬间，沈未曦似乎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属于夜晚的凉意。
她站在原地，看着主卧的门关上，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温暖的表象下，裂痕依旧深刻。温让的真相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商业的竞争步步紧逼，而她和容景深之间，那建立在沙土之上的短暂和平，又能维持多久？
她知道，风暴从未远离，只是在积蓄力量。而她，必须在这风暴彻底降临前，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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