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水晶奖杯被沈未曦塞进了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深处,像埋葬一个不祥之物。但它带来的风暴,却无法轻易关藏。
第二天踏入办公室,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实质的冰。原本只是疏离的目光,此刻彻底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冰霜。她去茶水间倒水,里面正在交谈的人立刻噤声,端着杯子鱼贯而出,留下她一个人面对嗡嗡作响的咖啡机。
“哟,我们的‘特别奖’得主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是设计部另一个小组的王琳,素来与李莉交好,也是苏晴的忠实拥趸。她靠在门框上,手里晃着杯子,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沈设计师……哦不,现在该叫沈‘特别助理’了?”
沈未曦没有回头,接满水,面无表情地转身要走。
王琳却故意挡在门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外面办公区的人听清:“爬得可真快,也不知道是靠着什么‘特别’的本事。有些人啊,看着清高,背地里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连苏小姐都不放在眼里了。”
指桑骂槐,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沈未曦停下脚步,抬起眼,平静地看着王琳。那目光太过沉静,反而让王琳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王设计师,”沈未曦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如果对我的工作能力有疑问,可以向王经理或者总部反映。至于其他的,”她顿了顿,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臆测,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自己的方案上。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靠‘别的本事’拿项目。”
她说完,侧身从王琳身边走了过去,步伐稳健,没有一丝迟疑。
王琳被她最后那句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她的背影,狠狠跺了跺脚。
回到工位,内部通讯软件上,王经理的消息跳了出来,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王经理的脸色比昨天更加复杂,看着沈未曦,搓着手,半天才开口:“未曦啊……这个……总裁特别奖,是莫大的荣誉,恭喜你啊。”
沈未曦只是静静听着。
“不过呢,”王经理话锋一转,语气为难,“这荣誉大了,也容易招人眼红。你看……这办公室里的气氛……唉。”他叹了口气,“总部那边刚刚下达了新的任务,‘云水间’项目二期有个小型精品酒店的设计招标,要求很高,时间也很紧。容总……点名让你牵头,组建一个临时小组来完成。”
又来了。
沈未曦心底冷笑。容景深从不做无意义的事。给她一个惹众怒的奖项,再塞给她一个烫手山芋。让她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去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独立完成的任务。成功了,是奖项激励有功,是他容总知人善任;失败了,便是她德不配位,活该被唾沫星子淹死。
“小组成员呢?”她问。
“这个……暂时由你在部门内协调。”王经理眼神闪烁,“你也知道,大家手头都有自己的项目……”
意思很明白,没有人会主动帮她。她需要自己去“求”人,去面对更多的拒绝和冷眼。
“我知道了。”沈未曦没有多言,接过任务文件,转身离开。
果然,当她开始在部门内物色可能的人选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不好意思啊未曦,我手头王总监的项目正到关键阶段,抽不开身。”
“我家里最近有事,恐怕没办法加班。”
“我对这种小型酒店没什么经验,怕拖你后腿。”
客气点的,找各种理由推脱;不客气的,直接假装没听见,或者给她一个白眼。
一天下来,毫无进展。她像个异类,在曾经熟悉的办公区里步履维艰。那尊被她藏起的奖杯,化作无形的荆棘王冠,紧紧箍在她的头上,刺得她头皮发麻。
傍晚,她疲惫地坐在座位上,看着空荡荡的小组成员名单。林薇倒是想帮她,但她手头也有重要项目,且她的专长不在此。
难道真的要孤军奋战?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司辰发来的消息。
【听说你得了容氏的年终大奖?恭喜。看来容总很器重你。】
消息后面,跟着一个微笑的表情。
沈未曦看着那条消息,指尖微微发凉。连陆司辰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传得可真快。他这句“恭喜”,又有几分真心,几分试探?
她没有回复,关掉了手机屏幕。
窗外,夜幕降临,城市的灯火再次亮起,冰冷而遥远。
她打开电脑,点开那个“第三条路”的文件夹。里面的方案已经日趋成熟,融合了她对商业的妥协与对设计的最后坚持。她原本想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或许是在项目遇到瓶颈时,或许是在容景深稍微放松打压时,再不动声色地抛出。
但现在,她等不了了。
这个烫手的山芋,这个无人可用的困境,逼得她必须提前亮出底牌。
但这张牌,不能直接打给容景深。那无异于羊入虎口,只会被他轻易拿捏,甚至可能被他据为己有,反过来成为制约她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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