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渐亮，紫霄宫内一片清明。
张三丰将《九阳神功》轻轻放在矮几上，却没有立刻翻阅。他闭目静坐片刻，似在消化刚才的震撼，也似在整理思绪。
许久，他睁开眼，目光已恢复往日的平静深邃。
“教主慷慨赠经，老道无以为报。”他缓缓开口，“思来想去，唯有以老道毕生所悟的太极之道，与教主分享，或许能对教主的武道修行，有些许助益。”
南宫宸心中一凛，知道这才是今夜论道的重头戏。
张三丰站起身，走到殿中央空旷处。他没有摆开架势，也没有运功发力，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棵古松，一座山峰。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
他开口，声音平和，却字字清晰，如清泉滴石，直入人心。
“这句话，是太极拳的总纲，也是太极之道的核心。”张三丰缓缓道，“但大多数人都只关注‘阴阳’、‘动静’这些表象，却忽略了最前面的‘无极’。”
南宫宸凝神倾听，他知道，这是张三丰在传授真正的精髓。
“无极，是太极之源，是万物之始。”张三丰继续道，“在无极的状态下，没有阴阳之分，没有动静之别，没有刚柔之辨，一切都处于混沌未开的状态。”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张：“就像这样，空无一物，却又包含一切。”
南宫宸仔细看去，张三丰的掌心确实空无一物，但他却能感觉到，那里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漩涡在缓缓旋转，将周围的空气、光线、甚至声音，都无声无息地吸纳进去。
“从无极到太极，是一个‘生’的过程。”张三丰道，“这个过程，不是创造，而是显现。就像种子发芽，不是种子变成了芽，而是种子中本就有的生命，显现了出来。”
他的手掌缓缓合拢，五指收拢成拳：“太极，就是这种显现的状态。阴阳分明，动静有别，刚柔相济，万物各得其所。”
拳头又缓缓张开，恢复成掌：“但无论显现成什么样子，其本质，都是那个混沌未开的无极。”
这番阐述，玄妙非常，却又直指本源。
南宫宸心中震动，隐约触摸到了什么。
张三丰继续道：“所以，真正的太极之道，不是追求阴阳平衡，不是追求动静相宜，而是……回归无极。”
“回归无极？”南宫宸喃喃重复。
“对。”张三丰点头，“从有到无，从显到隐，从繁到简。就像江河归海，百川入流。所有的招式、所有的内力、所有的境界，最终都要化去，归于那个最初的、混沌的状态。”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也就是道家所说的‘返璞归真’。”
南宫宸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张三丰看起来如此普通，如此平凡？因为他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所有的锋芒，所有的气势，所有的修为，都内敛到了极致，化为了最本真的状态。
就像一把绝世宝剑，锋芒太盛时，人人敬畏；但若是能藏锋于鞘，看起来与普通铁剑无异，才是真正的至高境界。
“那……如何回归无极？”南宫宸问。
张三丰微微一笑：“放下。”
“放下？”
“对。”他缓缓道，“放下执念，放下胜负，放下生死，放下‘我’这个概念。当你真正放下一切时，无极自现。”
这话说得简单，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武者修炼，谁没有执念？谁不想胜？谁不怕死？谁不看重“我”？
要放下这些，谈何容易。
但南宫宸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真人所说的‘放下’，可是指……无招胜有招？”
张三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教主果然悟性过人。不错，无招胜有招，正是‘放下’的一种表现。当你不再执着于具体的招式，不再拘泥于固定的套路，心随意动，意随气行，出手便是招，收手便是守，这便触摸到了‘无极’的边缘。”
他重新坐下，端起已凉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但‘无招胜有招’，也只是皮毛。真正的‘放下’，是连‘无招’这个概念都放下。不执着于有招，也不执着于无招；不追求胜利，也不畏惧失败；不贪恋生，也不恐惧死。”
他放下茶盏，看向南宫宸：“到了那个境界，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动即是静，静即是动；刚即是柔，柔即是刚。一切对立，都失去了意义。因为万物本是一体，何来对立？”
这番话，如晨钟暮鼓，在南宫宸心中回荡。
他忽然想起了逍遥御风神功的最高境界——“御风而行，逍遥天地”。那不也是一种“放下”吗？放下一切束缚，放下一切执念，与天地同游，与万物共舞。
原来，太极之道与逍遥之道，在最高处，是相通的。
“真人，”南宫宸深深一揖，“听君一席话，胜练十年功。晚辈……受教了。”
张三丰摆摆手：“教主不必客气。这些道理，老道也是花了百年时间，才略有所悟。你能在如此年纪便听懂，已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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