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骄傲,尾音微微上扬。
这是他在谈判桌上惯用的伎俩,温宁太熟悉这种待价而沽的语气了。
她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对面始终沉默的凌寒。
男人修长的手指扣着玻璃杯,中指根部那道浅白的戒痕若隐若现。
温宁忽然想起圈内流传的那个笑话:
凌氏太子爷的心是冰做的,只有对着那个金丝雀才会开怀。
她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视线细细描摹着这个过分安静的男人。
传闻中杀伐决断的商界新贵,此刻却像尊被精心操控的提线木偶,连呼吸都精确得令人窒息。
她垂眸轻啜一口红茶,杯沿在唇上留下微苦的余韵,恰如此刻心底漫起的失望。
看来传闻,终究是不可尽信。
凌公子对这道松露鹅肝可还满意?
凌寒抬眼的动作像是被刻意放慢,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筛下一片阴影。
当他的目光终于与她对上时,温宁呼吸一滞。
那根本不是傀儡的眼神。
而是困兽般的锐利,灰蓝色的瞳孔如同冰封的海面,底下却暗涌着能将人吞噬的惊涛。
承蒙款待。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
两位长辈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默契地起身离席。
这是他们阶层的必修课,总要把最关键的博弈,留给当事人亲自交手。
她忽然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恰到好处:
凌总看起来……很擅长扮演乖儿子?
男人唇角勾起一个与她如出一辙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不及温小姐擅长扮演大家闺秀。
茶汤倒影晃动,温宁清晰地看见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
原来在这场精心编排的相亲宴上,他们都在上演着心照不宣的戏码。
他是温顺的继承人,她是得体的千金。
而真实的自己,早就被锁在了豪门规矩的金丝笼里。
有意思。
她轻声说,这次是真的笑了。
或许这场联姻,比她想象的要值得期待得多。
原来这位以冷若冰霜着称的凌氏太子爷,皮下也藏着和她一样躁动的灵魂。
她仿佛窥探到一丝天光。
温宁那时怎么会知道——
凌寒袖口沾染的栀子花香,是丁浅最爱的香水味道;他修长手指无意识摩挲腕表底盖时,是在反复描摹那个刻入金属的D.Q缩写。
她更无从窥见,这个男人所有离经叛道的疯狂,都源于心底那个被强行尘封的名字。
那些在董事会上骤然掀翻的谈判桌,那些与家族意志背道而驰的决断,不过是一个被黄金枷锁禁锢的灵魂。
在绝望中伸长手臂,试图触碰命运彼岸的最后微光。
丁浅。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凌寒的血肉里。
七年了,他仍在固执地赌。
赌世俗的铜墙铁壁能否被一颗真心凿穿,赌那些刻骨的记忆能否冲垮生死与门第筑起的高墙。
温宁只看见他西装革履下的完美表象。
却看不见每个午夜梦回时,他被冷汗浸透的狼狈,和那在黑暗中徒然抓空的双手。
直至今日,她才知道。
原来这场举世瞩目的联姻,从一开始就只是某个女孩爱情故事的......
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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