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与他灵魂契合、抵死缠绵的女孩。
早被他亲手推开,决绝地,不留一丝余地。
至今。
一年零三个月又五天。
那天。
她从身后死死抱住他,双臂几乎要箍断他的腰。
泪水浸透他的衬衫,烫得他脊背发颤。
她哽咽着,向来清脆的嗓音一片沙哑:
“凌寒。”
“我求求你。”
“你转过来,你看看我。”
可他不敢。
“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
“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改的。凌寒,我只有你了,别不要我。”
那个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的丁浅,此刻将所有的尊严都碾碎在他脚下,卑微地乞求着一丝回心转意。
他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指甲深深楔进掌心,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半天,才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我累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腰间的桎梏骤然松开。
空气仿佛也随之一轻。
紧接着,他听见了一声笑。
她竟笑了。
那声笑又轻又薄,精准地扎进他的心口。
“好。”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个崩溃哀求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凌寒,你听好了。”她一字一顿,像在宣读最后的判词,“从今往后,你是高高在上的凌家少爷,我是无足轻重的丁浅。”
她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割肉:
“我们之间——”
“恩、怨、两、清。”
话音落地的瞬间,她决然转身。
他早知道她骨子里的狠劲。
一如她离开时,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连根拔起,那般干脆利落。
微信拉黑。
电话注销。
连那些曾记录着点点滴滴的情侣软件账号,他们共同拥有的七年,两千多个日夜。
被她亲手一键格式化,抹去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仿佛从未存在过。
记忆疯狂反噬。
他想起从前,她总爱闹他:
“少爷,我们像不像罗密欧与朱丽叶?”
“爱得轰轰烈烈,对抗全世界。”
那时他是怎么回的?
他皱着眉:
“少看些没营养的东西。”
她瞬间像被踩了尾巴,跳上他的背,揉乱他的头发,在他耳边不依不饶:
“我不管!你就说,我们是不是在对抗全世界吧!”
他被她闹得没了脾气,只能稳稳托住她,低声妥协:
“行行行,对抗,都听你的,我的大小姐。”
她这才满意:
“哼,这还差不多。”
他们的确在对抗全世界。
七年。
两千五百多个日夜的耳鬓厮磨。
他爱她。
爱到每根骨骼都刻着她的名字。
爱到可以直面所有威胁。
当父亲将一张血肉模糊、轮廓与丁浅酷似的照片甩在他面前,企图用最卑劣的方式恐吓他时。
他只是轻笑出声:
“没事。真到那天,大不了儿子的命,也一起搭上去。”
那些呼啸而来的经济制裁,那些源于继承人之争的淬毒暗箭。
所有试图将他们分开的凌厉手段,都曾在他们紧握的双手前败下阵来。
他曾以为他们赢了。
他以为扫清了所有障碍。
却未曾料到,最终推开彼此的,会是他自己的手。
他想起丁浅曾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声音闷在他脊背里:
“凌寒,我们走吧,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转过身,将她搂进怀里,语气笃定:
“别怕,交给我。”
真正击垮他的,从来不是那些明枪暗箭。
是母亲当着他的面,将一整瓶安眠药“噼里啪啦”倒在案几上。
“选吧。要那个小妖精,还是要你妈的命?”
“寒儿,妈求你,听话。”
是他终于拿到户口本,要带丁浅去民政局那天,父亲当着他的面,捂着胸口轰然栽倒。
在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他看着父亲身上插满的、如同毒蛇般的管子,正一寸寸绞碎他作为儿子最后的倔强与防线。
多可笑啊。
这个在商界杀伐决断、无往不利的男人,七年来第一次尝到了彻头彻尾的败北。
他能在董事会上舌战群儒,却保护不了心尖上的姑娘。
他敢与整个家族为敌,却在至亲以命相挟的赌局里,溃不成军。
他们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竟都默契地,把命当成了最后的筹码,押上这亲情的赌桌。
最终,他缓缓跪了下来。
膝盖砸在医院冰冷大理石地面上的那声闷响,是他爱情最终的丧钟。
他还是松开了那双紧握了七年的手,亲自推开了那个,曾带他看见爱、看见世界、看见众生色彩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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