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汉十七年·腊月·贵山城行宫:
时光荏苒,岁末的寒风吹遍了帝国辽阔的疆土,也抵达了西域深处的贵山城。
腊月已至,年关将近,这座因皇帝驻跸而骤然重要的边陲城池,也多了几分节日的筹备气息,但更多的,依旧是弥漫在军营和官署之间的紧张与忙碌。
这一日,来自长安的驿骑带来了太子刘进的公文,与此同时,一路风尘仆仆、心境复杂的周云,也终于抵达了贵山城,奉诏觐见。
不同于未央宫的恢弘,贵山城的行宫书房更显简朴和实用。刘据屏退了左右,只留周云一人于室内。炭火盆安静地燃烧着,驱散了西域冬日的干冷。
周云再次见到皇帝,心情远比在长安天牢时更为复杂。他一丝不苟地行叩拜大礼,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难以完全平复的激动与愧疚:“罪臣周云,叩见陛下。陛下天恩,恕臣死罪,臣…万死难报!”
刘据没有立刻让他起身,而是目光沉静地打量了他片刻。眼前的周云,比记忆中清瘦了许多,脸颊凹陷,肤色因长期的军旅和牢狱之灾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绝望的死寂,而是沉淀下了一种深刻的、混合着痛苦、反思与坚韧的光芒。
“平身吧。”刘据的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赐座。”
“谢陛下。”周云这才小心翼翼地在宦官搬来的绣墩上欠身坐下,姿态恭谨。
刘据没有绕任何圈子,开门见山,直接点明了他让周云前来西域的两个核心目的:
“周云,朕让你来此,其一,是为让你暂离长安那是非漩涡。朝中诸公,非议未绝,你留在那里,于己无益,于朝局亦是纷扰。在此处,你可静心思过,亦可暂得安宁。”
皇帝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
周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再次躬身:“陛下眷顾,臣…感激涕零!”
刘据微微颔首,继续道:“这其二,也是朕召你前来的首要之事。朕要你,将此次西征之役,从头至尾,事无巨细,写成一篇详尽的行军报告。”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穿透周云的表象,直抵其灵魂深处和最细微的记忆:“自大军出塞伊始,每日行军路线、里程、沿途地形、水文、气候变迁;士卒身体状况之变化,尤其是翻越祁连山前后,出现的各种异常反应之具体症状、发作时间、严重程度、乃至你认为可能的原因;粮草补给之消耗、运输之困难;与羌人每一场接触战、攻防战之经过、双方战术、优劣得失;乃至军心士气之起伏…所有一切,朕都要知道!”
刘据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加重:“不仅如此,朕更要你写下你的心得体会。你的每一次决策,是基于何种考量?事后反思,其中得失为何?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在知晓后续所有困难的前提下,你会如何规划此次进军?你认为,对于高原之地用兵,最需注意为何?最需提前准备为何?军队编成、士卒选拔、装备器械、后勤保障…当有何不同?”
皇帝的这一连串要求,清晰、具体、且极其专业,完全超出了寻常罪臣陈述检讨的范畴。
周云立刻明白了陛下的深意——陛下绝非仅仅为了追究他的责任,而是要将这次惨痛的失败,变成帝国未来经营高原的宝贵教材!
这份报告,将是他用自己和数万将士的鲜血与生命换来的!其价值,或许真的能抵得过那巨大的伤亡。
周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激动,肃然应道:“臣,遵旨!必当竭尽所能,巨细无遗,将此次西征之所有得失教训,书写成文,呈报陛下!”
“好。”刘据满意地点点头,“你便在城中住下,所需笔墨帛简,皆会供给。无甚要事,不必外出,专心于此。朕,等着看你的奏报。”
血泪着书:蜕变的闭关:
自此,周云在贵山城内一处安静的馆驿中住了下来。他几乎断绝了一切不必要的社交,深居简出,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这项刘据亲自赋予他的特殊使命之中。
这个过程,远非简单的回忆和记录那般轻松。那无异于一场精神上的酷刑。
他需要一次次地、强迫自己回到那噩梦般的旅程里:回忆翻越祁连山时,士兵们最初的好奇如何变成痛苦的喘息和无声的倒地;回忆搭建营垒时,对羌人的轻视如何酿成苦果;回忆西海畔每一个寒冷刺骨、缺粮少药的夜晚;回忆突围时,同袍们成片倒下的惨烈景象;回忆那些重伤员在绝望中拉着他的手,托付家小的嘱托…
每一次回忆,都像是在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再次撕扯。他常常写着写着,便泪流满面,不得不停笔良久,才能平复心绪。
但正如刘据所期望的那样,极致的痛苦也带来了极致的反思和蜕变。当他强迫自己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旁观者的视角去重新审视整个战役时,许多当时被忽略的细节、判断的失误、以及可以改进的机会,都清晰地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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