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刀，卷着沙砾，刮过草原上连绵的营帐。
七皇子李琰的王帐内，炭火烧得滚旺，却暖不透他冰凉的四肢。
派去明月岛的使者，跪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抖得不成样子。
他不是冷，是怕。
“殿下……那……那不是炮……”使者的声音碎裂，牙齿都在打颤，脸色白得像死人。
“是天雷！是神仙降下的天雷啊！”
他猛地抬头，眼中是挥之不去的癫狂与恐惧。
“旗舰！雄狮帝国最大的船，比咱们最大的福船还大三圈！就一下！真的就一下！从腰上……咔嚓就断了！”
“火！冲天的火！把半边天都烧成了红色，几百个人啊……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着！”
使者语无伦次，手脚并用地比划着，仿佛那末日般的场景就在眼前重现。
李琰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
可他身边的亲信，却能看到他手背上，一根根坟起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
“她……她还给了这个。”
使者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份卷轴，高高举过头顶。
亲信接过来，展开。
那不是国书，更不是战表。
而是一份……贷款协议。
来自“四海银行”。
协议上，黛玉那手秀逸绝伦的簪花小楷，此刻却像淬毒的刀锋，一笔一划都刻着傲慢与嘲弄。
贷款金额，利息，还款方式，写得清清楚楚。
她甚至“贴心”地附上了一份“红楼商号”的商品目录，从粮食、布匹，到铁器、食盐，琳琅满目。
意思再明白不过。
钱，我借你。
但你怎么花，买什么，得由我说了算。
你李琰的命，从今天起，攥在我的手里。
“呵。”
李琰忽然笑了。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亲自扶起了那个吓破了胆的使者。
“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他的声音温润依旧，仿佛能安抚一切恐惧。
可当使者连滚带爬地退下，帐帘落下的瞬间，李琰脸上的温和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几乎要噬人的阴鸷。
他一把夺过那份协议，狠狠揉成一团，青筋暴起的手指几乎要将上好的纸张捏碎！
“她在羞辱我！”
“她在用钱告诉我，她能随时决定我的生死！决定我这颗脑袋，什么时候该搬家！”
李琰在帐内来回踱步，沉重的靴子踩在地毯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压抑得让人窒息。
明月岛的炮火，不仅轰碎了远征军的舰队，更轰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
他以为自己是在和黛玉赛跑，哪怕落后，总能看到对方的背影。
现在他才绝望地发现，人家根本不在跑道上。
人家开着那名为“时代”的钢铁列车，一路碾压，而他，还骑着草原上最快的马，追逐着火车喷出的黑烟。
这怎么比？
根本没得比！
时间，完全不在他这一边。
再过一年，不，或许只要半年！等她的工厂吐出更多、更恐怖的钢铁怪物，他李琰，连跪在她面前当条狗的资格都没有！
“殿下……”亲信低声开口，“林姑娘或许……只是想与我们结盟。”
“结盟？”
李琰猛地回头，眼神凶戾得像一头濒死的孤狼。
“那是养猪！她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她圈里的猪！什么时候缺肉了，就拎出来宰一个！”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恐惧与不甘疯狂翻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许久，他停下脚步。
他走到桌前，将那团废纸重新展开，用指腹，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抚平。
脸上的狰狞，重新被深不见底的平静所覆盖。
“传我的令。”
“用这笔钱，去买粮食，去买铁！去把所有摇摆不定的部落首领，都给我用金子砸过来！”
“告诉他们，跟着我李琰，天天吃肉喝酒！”
亲信一愣，随即大喜：“殿下英明！”
李琰没理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份协议。
“另外，拟一份回信给林姑娘。”
他嘴角扯出一个僵硬到诡异的弧度。
“就说，我对她的慷慨感激不尽。为表诚意，我将从我的部族里，挑选一百名最优秀的草原青年，送到明月岛的公学，去‘学习’最先进的知识。”
“告诉她，我们，是最好的盟友。”
亲信领命而去。
王帐内，只剩下李琰一人。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那片代表着大周的广袤疆域，和疆域东南角那个不起眼的小点。
窒息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不能等死。
绝不能。
他开始疯狂地翻阅所有关于西方世界的卷宗，没日没夜地审问那些从明月岛“交换”来的西方俘虏。
终于，他从一个叫莱昂的年轻工匠口中，听到了一个让他心脏重新狂跳的名字。
“雄狮帝国！”
莱昂为了吹嘘自己的祖国，唾沫横飞。
“我们的皇帝，是太阳的化身！他一声令下，百万大军可以踏平任何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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