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宅的宁静,如同暴风雨前短暂的低气压,沉凝而紧绷。柳明远一行人归来,以及那场冰谷中无声的较量结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云州城的各个角落扩散。虽表面上依旧车水马龙,但暗地里,各方势力的目光都已聚焦于此。
柳明远心知,墨不易绝不会善罢甘休。前次的失利,只会让这位司天监的实权人物更加谨慎,也更可能动用更强硬的手段。等待对方打上门来,非是上策,亦不符合他“以茶止戈”的初衷。
在苏远山的全力支持下,柳明远决定不再被动等待。他要主动“设宴”,邀请这位不请自来的“恶客”,只不过,这场宴席的主菜,并非珍馐美馔,而是茶。场地,也并非华堂广厦,而是这整座苏宅,以及其承载的“理”与“力”。
“我们要布一座‘茶阵’。”柳明远对同伴们说道,眼神沉静而睿智,“非是杀伐之阵,而是‘明理’之阵,‘化戈’之阵。以此阵为凭,与墨不易,与司天监,做一场了断。”
此阵,是他融合星穹殿七曜传承、自身茶道感悟以及对天地法则的理解,构思而成。其核心,不在于困敌伤敌,而在于“映照”与“引导”。
接下来的两日,苏宅悄然闭门谢客。在外人看来,或许是苏家因贵客归来而内部欢聚,唯有宅内之人,才能感受到那种井然有序、引而不发的磅礴力量在悄然汇聚。
柳明远作为总枢,坐镇宅院中心的庭院。他并未动用任何符箓灵石,只是将自身土曜星力与核心道韵,如同水银泻地般,融入脚下的土地,融入庭院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整个庭院的气息变得愈发厚重、中和,仿佛成为了整个大阵不可撼动的基石。
赵令渊居于东厢书房,窗外几丛翠竹摇曳。他将木曜生机之力,与自身毕生茶道学识相合,化作绵绵不绝的滋养之意,注入阵中。此力不显锋芒,却能润物无声,维系大阵生机流转,更能化解戾气,引人向静。
陆九娘位于西厢药圃旁,引动水曜净化之力,如同清泉流淌,洗涤着阵中可能存在的任何污秽与杂念,确保茶阵意蕴的纯粹。若有邪祟恶意闯入,必先受其净化洗礼。
郭大釜守在宅院正门之后的前院,火曜破邪星力内蕴于身,并未张扬。他如同蛰伏的火山,一旦阵势需要,或遇强行冲击,其刚猛破邪之力将瞬间爆发,为茶阵提供最坚实的正面屏障与反击之矛。
胡镖师隐于后院库房重地,金曜守护之力与整个宅院的防御体系相连,确保大阵后方无虞,其坚韧意志更增添了茶阵的稳固性。
韩向导则游走于宅院各处廊庑、假山之间,日曜洞察之力全开,如同阵法的“眼睛”,时刻监控着内外能量的细微变化,确保阵法运转无懈可击,并能提前感知任何外来力量的接近与意图。
七人各司其职,七曜之力并非孤立,而是通过柳明远的核心调和,以及彼此间“七曜茶令”的玄妙联系,构成了一张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茶韵之网”。这张网,笼罩了整个苏宅。
阵法布成之时,并无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是苏宅内的空气,仿佛变得更加清新透亮,光线柔和而温暖,隐隐有极其淡雅的、综合了草木、书卷、药香、以及若有若无星辰气息的复合型“茶香”弥漫。寻常人置身其中,只觉心旷神怡,烦忧尽消。但若心怀叵测、带有强烈恶意者进入,则会立刻感受到一种无形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心灵压力,仿佛自身的一切阴暗念头都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
这,便是“七曜明心茶阵”。它不主动攻击,却能映照来者本心,放大其内心的善念或恶念。以茶之宁静,照见纷扰;以星之秩序,引导混乱。
阵成之后,柳明远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他取出一张普通的拜帖,以墨蘸笔,写下数行字,然后交由苏府一名普通家丁,命其送往城司天监分衙,直接面呈墨不易。
拜帖内容简单,却石破天惊:
“司天监墨监副台鉴:闻监副驾临云州,未及拜会,甚憾。今略备薄茶,于苏宅静候,欲与监副品茗论道,共商‘暗寂已平’之后事,兼议司天监行事之本。若监副有暇,敬请光临。柳明远 敬上。”
这已不是暗示,而是明目张胆的邀请,带着十足的自信,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通知”。直接将“暗寂已平”之事摆上台面,更是直指司天监行事之本,可谓字字诛心。
消息传出,整个云州暗流彻底沸腾!所有人都明白,柳明远这是要正面硬撼司天监这尊庞然大物!
那名家丁战战兢兢地将拜帖送入司天监分衙,本以为会立刻被拿下,谁知接待的修士看过拜帖后,脸色变幻数次,竟未敢怠慢,迅速将拜帖送入内堂。
约莫一炷香后,家丁被放出,带回了墨不易的回复,同样简单,只有两个字:
“候教。”
没有约定具体时间,但这二字,已表明了态度——他墨不易,接下了这场“茶局”!
一时间,云州城内所有知情者,都将目光投向了城西那座看似平静的苏宅。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关乎云州未来格局,甚至可能影响更远的风暴,即将在那座宅院中,以“茶”的形式,拉开序幕。
苏宅之内,柳明远收到回复,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他走到庭院中央的石桌前,取出那套白瓷茶具,开始慢条斯理地温壶、洁具。
茶水尚未煮沸,客亦未至。
但茶阵已立,茶香已蕴。
只待那位注定不会心平气和的“客人”,踏入这片由茶韵与星辉共同编织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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