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形中分成了几个小的群体。当少女托着叶秋的身影出现在云道这一端时,那一片喧嚣的背景音,竟仿佛被无形的巨手骤然扼住了喉咙,瞬间陷入一种极为突兀的低沉。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如同实质的探针。那目光复杂至极。有纯粹的、不敢丝毫掩饰的敬畏,目光闪躲,不敢与少女对视;有深深的忌惮,身体在视线扫过时甚至本能地微微绷紧,如同遇见天敌的弱小生灵;有几分压抑不住的嫉妒,却很快湮灭在深深的无力感中;甚至,还夹杂着几丝不易察觉,却真实存在的惊惧……仿佛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同门女修,而是某种古老传说中令人颤栗的存在。
人群如同被无形力量分开的海水,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路。没有言语,没有招呼,唯有敬畏目光筑起的无形通道。少女连视线都未曾偏移半分,仿佛周遭的空旷与人群的避让理所当然。她步履从容,径直走向登云阙巨门下那片最中心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股更加宏大的威压陡然降临!
登云阙巨门之上,那片原本流动着稀薄云雾的天空中,突然有青色的光点密集浮现。光点高速旋转、凝聚,顷刻间构成一个直径数丈、缓缓旋转的青色光环。光芒柔和却无可抗拒地洒下,将门下所有等待试炼的弟子尽数笼罩其中。风停止了呼啸,云气仿佛被凝固,空气变得无比沉静,只剩下一种精神层面的无声宣告——更高层次的意志降临了。
光环中心的光芒如水波般荡漾开,一个身着暗青色古朴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虚影,渐渐凝实。
他双瞳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开合间流露出的是超越凡尘的沧桑与洞悉一切的漠然。他的目光只是随意地扫过下方众人,无数弟子都立刻感到精神一紧,仿佛连最细微的杂念都在这目光下无所遁形。
“时辰至。”老者的声音平和淡漠,并无多大波澜,却奇异地穿透这广阔空间,清晰无误地送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天宪般的威严,“青岚内门,第一轮‘百阶云廊’,启。”
他话音落下,那旋转的巨大青色光环猛然向下一沉,璀璨的青光如瀑布般倾泻在登云阙青玉巨门之上。
嗡!
整个登云阙巨门都活了过来。古拙的门体上浮现出无数复杂玄奥到令人眩晕的流动符文,它们飞速变换、链接、重组。符文的核心处,原本是平整门板的地方,骤然向内塌陷,翻滚涌动的云气凝聚着、拉扯着,形成一片深邃的、由高速旋转的浓厚云气构成的漩涡之门。
透过漩涡的中心,隐约可以看到其后并非实体道路,而是一片浩渺无垠的巨大空间!无数细碎如岛屿般的破碎云廊平台在其中悬浮、沉浮、移动!巨大的断壁残垣若隐若现,奇特的能量风暴在廊柱的间隙无声地咆哮肆虐。一条由数十块断裂、高低错落、不断微微震荡变化的青玉云道碎片组成的螺旋长廊,在无尽的云海和虚空背景中向上延伸,直到隐没在更为深邃汹涌的云气深处。
“‘百阶云廊’第一轮筛选,时限:三个时辰。”老者的虚影悬浮在漩涡之门上方,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宣读天道规则,“尔等需自求路径,穿越这十二道云廊,抵达彼端的‘转生台’。每一道云廊尽头,皆有一道‘通界铜门’。开门之钥,在于此云廊‘界护’所守之信物。信物形态各异,灵光自明。得信物,置于铜门凹槽即可通途。”
轰!
一股沛然的牵引之力,毫无征兆地从那深邃的漩涡云门中勃然爆发!
下方等待的众多外门弟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身体骤然一轻,便被那股浩瀚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卷吸而起,如同被投入湍急河水的落叶,瞬息之间就被尽数“吞”入了那急速旋转的漩涡之中!无数惊呼声、破空声、衣袂裂风声混杂成一片,又在下一刻被翻滚的云气彻底吞噬。
那巨大的青色光阵和须发皆白的老者虚影并未消失,依旧悬浮在漩涡上方,漠然注视着这一切。
漩涡深处,那奇异的空间之内。
眼前一片浑噩,仿佛被塞入了高速旋转的滚桶。强劲的气流夹杂着稀薄却狂暴的灵气碎片狠狠抽打在身上。叶秋只觉得整只鼠都像要被这股力量生生撕裂、揉碎!
它所有力量本能地爆发出来,死死扒着少女那几根温润的玉指,黑色的绒毛被劲风吹得紧贴皮肤,短小的四肢几乎完全嵌入她的指缝和皮肉之中。少女的身体如同在怒海中岿然不动的礁石,任凭周身气浪如何汹涌狂乱,她衣袂翻飞,身形却稳如泰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仅仅几息,也许是漫长的一瞬,那股恐怖的牵扯力道陡然消失。
叶秋头晕目眩地从少女指缝里把脑袋挣扎着拔出来。眼前景象骤然变得清晰,脚下传来的是冰冷的、略显粗砺的触感。它踩实了。
这是一处位于巨大悬空断桥上的破碎残垣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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