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凡，西山小镇要到了，别睡了。”
轻柔的女声伴随着身体的轻微摇晃将凌凡从深沉的睡眠中唤醒。他有些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微微颠簸的大巴车厢，窗外的绿树和远山正缓慢向后移动。空气中混杂着尘土、阳光和皮革座椅的味道。
我这是在哪里？晕乎乎的凌凡睁开惺忪眼睛。
他扭过头，过道旁边是一张熟悉又带着点陌生感的少女侧脸。记忆如同退潮后重新涌上的海浪，缓缓回归——高考结束半个多月了，这是他和几个老同学约好的一次短途旅行。
“怎么了？还没清醒吗？”少女姜婉隔着过道看着他，发现他眼神还有些发直，不由得温柔笑了笑。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边，随着车窗透进的微风轻轻晃动。
“一上车就只知道睡，到地方了也不醒，真不知道叫你出来是干嘛的？”另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从姜婉座位内侧传来。
凌凡望过去，是一个体型微胖、眼睛细小、嘴唇丰厚的女同学，正撇着嘴看他。他想起来了，她叫张晴晴，他私下和几个哥们儿都叫她“张大嘴”，不仅因为她外貌特征明显，更因为她嘴也很碎，尤其爱说人长短，挑拨离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姜婉成为闺蜜的。
“好啦，我们三个出来玩就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姜婉轻轻推了一下张晴晴的胳膊，语气带着一点无奈的调解意味。
这时大巴车缓缓停稳，司机粗声粗气地喊了句：“后山镇到了啊。”
“到站了，我们下车吧。”姜婉说着，背起自己的双肩包，拉着还有些气鼓鼓的张晴晴率先朝车门走去。凌凡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站起身，默默跟在了后面。
下车后，混合着青草和泥土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张晴晴几乎是立刻挽住了姜婉的手臂，脚步飞快，丝毫没有等等后面凌凡的意思。
凌凡觉得脑袋里依旧像是塞了一团浆糊，看周围的景物都隔着一层薄雾似的，不够真切。“是因为在车上睡太久了吗？”他暗自嘀咕，努力甩开那种不真实的晕眩感。
前方不远，姜婉和张晴晴似乎发生了争执。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大部分是张晴晴急促而激动的语调。
“我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地方了？傻不拉几的。”
“他约你出来就没安好心。”
“我们是闺蜜，我还能害你吗？”
“你和他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
“他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你。”
“不要和他在一起，我认识一个……”
“你太固执了，你会后悔的。”
凌凡隔得远，听不真切，但隐约捕捉到是在说自己。
然后他就看见张晴晴猛地甩开了姜婉的手，转身气冲冲地朝着还没离开的大巴站牌走去，经过凌凡身边时，从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凌凡懒得理会她，径直走到姜婉身边：“张大嘴怎么了？”
“你总当着面也叫她张大嘴，她能不生气吗？”姜婉无奈地翻了个好看的白眼，随即语气缓和下来，“没事，她就是有点不高兴，说不管我们了，自己先回去了。”
“本来也没求着她来。”凌凡对张晴晴实在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她总在姜婉面前说三道四。
“好啦，她也是担心我嘛。”姜婉轻轻带过这个话题，脸上重新露出期待的笑容，“听说这个后山小镇后面的风景特别美，待会儿你要给我多拍几张好看的照片。”
“知道啦，从这个路口进去就是后山镇了。知道你早就想来，所以一毕业就赶紧约你了。”凌凡也被她的情绪感染，抬头看向不远处立着的旧路牌，上面写着“后山镇”。
两人并肩踏上通往镇子的青石板路。一步迈入，仿佛跨过了一道无形的界线，周遭的气息瞬间变得不同。
小镇入口狭窄，两旁是有些年头的黑瓦老房子，檐角紧密相连，几乎将天空切割成一道细窄而明亮的蓝色缝隙，光线从高处投下，在坑洼的石板路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前面传来“吱呀呀”的响声，一辆旧三轮车慢悠悠地蹬过来，车斗几乎占满了窄巷的宽度。凌凡和姜婉赶紧侧身紧贴着冰凉的墙壁。
三轮车擦着姜婉的衣摆过去，骑车的老人朝他们憨厚地笑了笑。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得松了口气，都露出会心笑容。
“这天空看出去好奇特，像一幅画。”姜婉仰头看着那一线天，忽然兴致勃勃地转过身，把背包塞进凌凡怀里，“快，帮我拍张照。”
说完，她向前小跑几步，在一个她觉得合适的位置停下，仰起脸，张开双臂，作出一个仿佛要拥抱那片狭长天空的姿态。
凌凡赶紧从兜里掏出手机，找好角度，将女孩、老墙、以及头顶那一抹湛蓝定格下来。
就在他按下快门的瞬间，姜婉像是心有灵犀般忽然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歪头对着他露出一个极甜的笑容。
那一瞬间，阳光恰好照亮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清澈的眼眸，凌凡只觉得呼吸一窒，手指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下意识地再次按下了拍照键。
直到姜婉笑着走回他面前，凌凡才有些仓促地回过神，慌忙把手机递给她，同时默默把她的背包背到自己肩上。
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她刚刚转身微笑的画面，心跳莫名地快了几拍。
他模糊地想，天空或许永远都是那个天空，是因为有了她的存在，才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义和色彩。
“技术不错嘛。”姜婉翻看着照片，语气带着小小的惊喜，随即看到凌凡背着自己的包，有些过意不去，“我的包不重吧？要不还是我自己来背。”
“走啦，我又不是背不动。”凌凡侧身躲开她伸过来拿包的手，率先朝前走去。
两人的身影并肩消失在巷子的第一个转角。刚转过弯，凌凡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刺眼的白色。他下意识地歪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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