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平日上朝的官员外，今日宫门外还来了许多享有官衔却无需入殿议政的博士。
这些人多来自齐鲁之地。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儒生。
自泰山封禅之后，右相王信及一批在朝中立足的齐鲁儒生，便遭李斯所率法家集团全面压制。
加之此前因诽谤祖龙而被诛杀的儒生所引发的余波，致使大秦朝廷中的儒家势力一落千丈。
随后扶苏被贬云中，原本以扶苏为首的一众儒生博士更是彻底失势。
自彼时至今，已逾三年。
而今日，却是三年来儒生博士齐聚咸阳宫门前人数最多的一次。
不仅如此，许多平日几乎不参与朝会的官员，今日亦现身宫门之前。
如今大秦爵位最高者、战国四大名将中唯一尚存于世的武成侯王翦，一早便在其子通武侯王贲、其孙王离的陪同下，抵达咸阳宫外。
还有那位曾被列入大秦乱国奸臣榜，长期幽禁家中，虽未受刑罚却不得出门的左相李斯。
自李斯名列奸臣榜以来，便再未现身朝堂。
有人甚至断言，他将就此沉沦。
毕竟另外两位上榜之人——赵高与胡亥，早已身死。
然而今日，李斯竟再度现身咸阳宫门前。
当然了，如今的李斯显得有些孤身一人。
除了王翦与李斯外，今日在宫门外等候的，还有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此人正是大秦年轻一代中最为出众、被朝野公认为最有可能接替王翦，成为大秦又一国之柱石的将领。
蒙恬。
不错，正是镇守云中郡、统领三十万长城边军的主将蒙恬。
按照律令，统兵在外的将军若无诏令，不得擅离驻地，更严禁进入咸阳。
这条铁规历来未曾更改。
如今蒙恬现身于此，显然已奉皇命返京。
此刻，他身旁已聚拢了不少人。
其中多数皆是拥护扶苏、且常围绕在扶苏身边的朝臣。
右相冯去疾赫然在列，其子冯劫亦在其侧，还有蒙恬的胞弟蒙毅等人……
这般阵势，便是寻常百姓也能看出——今日必有惊天大事发生。
咸阳宫前，低声私语此起彼伏。
满头银发的冯去疾立于高大威严的蒙恬身旁，身形略显单薄。
“老夫在此先行道贺，蒙将军此次追击匈奴，大获全胜，令其全军覆没，首功非将军莫属。陛下召将军回京，定将加封侯爵之位。自此蒙氏一门必将荣耀无比，老夫也为昔日蒙骜将军感到欣慰啊。”
冯去疾拱手致意，脸上笑意盈盈。
“正是！蒙将军率五千精锐奔袭二十万匈奴，古往今来罕有其匹，实乃扬我大秦国威！”
“没错，蒙将军功载千秋！”
周围众人纷纷应和，赞不绝口。
然而蒙恬却连连摆手。
这场胜利，实在来得太过诡异。
匈奴确实因他追击而遁入魔鬼域，但真正将其覆灭的，并非他的兵马。
此事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葱岭崩塌之后，蒙恬曾派人深入魔鬼域探查，并俘获了几名侥幸未死却失散的匈奴贵族。
经审讯后，他才得知冒顿的全盘计划。
并进一步推演了该计谋的可行性。
坦白而言，蒙恬认为冒顿的布局极为周密。
首先，对方早已占据地形之利，蓄谋已久，已有心算无备。
暂且不论进入魔鬼域后，他所率的黄金火骑兵能否击败冒顿。
试想，若冒顿避而不战，在他大军深入后迅速从出口撤离，随即毁掉通道，再绕道背后突袭——
那便是一场惨败。
因为蒙恬后方正是由扶苏亲自押送辎重的大军。
即便冒顿不直接攻击后军，只要成功脱身返回草原，后续局势将难以预料。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葱岭骤然崩塌，导致整个魔鬼域随之陷落。
二十万匈奴骑兵被困于狭窄之地，瞬间化为灰烬，堪称灭顶之灾。
除此之外，另有一事令蒙恬心中难安。
据那些被俘的匈奴贵族供述，在葱岭崩塌当日，曾有两人如“天神”般激战于山巅。
正因这两位“天神”的对决，才引发了原本已被冒顿发现的魔鬼域出口彻底坍塌，致使冒顿无法及时撤离。
那两名被匈奴贵族称为“天神”的人物究竟是谁？这一点让蒙恬久久无法释怀。
此前在精绝国时，他曾目睹嬴白追击叛出国境的项羽。
他至今无法断定：葱岭的崩塌，是否与嬴白有关？
倘若真与此人相关，那么此战首功当归嬴白，而非自己。
他蒙恬，顶多居次功而已。
“诸位，此役并非蒙某之功，一切不过是巧合使然。”蒙恬轻叹摇头，婉拒众人的称颂。
“呵呵。”冯去疾淡然一笑，“蒙将军何须谦让。”
“陛下承天命而立，开创大秦万世基业，此番大胜，实乃天佑大秦。无论葱岭因何崩塌，若无将军追击，匈奴岂会自投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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