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乱雪城之战，丁陌是听自己师父说过的。战况惨烈至极，黑鸦军差点折进去，全军覆没。很多老弟兄都没出来，王洛书提及此事时，也是满脸落寞。
丁陌听后点点头，说道：
“哎，这马革裹尸也并非全是大豪情，也是大悲情。”
陆九说道：“是啊，可惜喽，那张大彪子要是能活到现在，混个爵位可能够呛，但是怎么也得是军中的一方大员了。”
陆九说罢，又看了看一边低头的张锦。
“说起来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出生之时张大彪子已战死沙场，所以是个遗腹子。因为出生时脸上便有三条红线，所以乳名就叫花郎。小时候他娘就靠在军营浆洗衣服的营生，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
不知道是命不好，还是积劳成疾，前两年也撒手人寰了。侯爷看他可怜，就把他招进了黑鸦军，他自己改名叫了张锦。
孩子倒也争气，吃得了苦，一身功夫在军中也是数得着的。侯爷是个念旧的人，再加上知根知底，才让花郎进了侯府做了家将。”
陆九顿一顿，若有所思地看着丁陌。
“说到这儿，老朽倒是想起一件事。当初你师父和老侯爷去张大彪子家送抚恤的时候，曾见过这孩子，神情颇为诧异。
再后来，你师父和后院在府里喝了一宿的酒。说的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丁陌涉书无数，看到过一种面相：赤线穿眉。
张锦便是此面相，相传此相乃是天生杀神，生下来便是煞气缠身之人。传说赤线穿眉过眼，可上揽九天、下观地幽。
但相术一脉讲究眉主寿命，断眉之人一般寿命不长，赤线穿眉更是凶险。
适才初见张锦，丁陌便发现张锦脸上有三条赤线。两条穿眉而下至嘴角，另外一条由印堂而出，过山根直至鼻尖。
（关于赤线穿眉一说，史书确实有记载，如唐末黄巢便是如此，本书借用此面相。对于面相及后续涉及到的事项皆为杜撰，有精通面相的读者切勿当真。）
丁陌当然知道师父也看出了张锦的面相，赤线穿眉乃是大凶，最为稳妥的做法当然是狠下心来以绝后患。但是毕竟是自己手足袍泽的遗腹子，实在狠不下心来。
所以丁陌大概也能猜出当年后院和师父喝了一宿的酒是为了什么。
看样子，陈封把张锦招入侯府也并不全是他父亲的余荫和自身的本事，恐怕是为了看着张锦，以防闹出什么乱子。
丁陌问道：“张锦这些年也是在总管眼皮底下长大的，不知道总管听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陆九思索一阵，说道：
“侯爷待兄弟们不薄，逢年过节时候总得去那几位老兄弟家走动走动。后来侯爷年纪大了，就由老朽代侯爷经常出去看看。
有一年，花郎他娘跟我嘀咕过，说花郎经常对着他爹常坐着的那张椅子胡言乱语。他娘以为是孩子说胡话，也没在意，后来到了军中没听说过有啥事。
就是越长越大，这脾气也越像他爹，看他操练那个狠劲儿，我都觉得杀气太重。”
一边的张锦听着丁陌和陆九的对话，面色颇为不自然。丁陌和陆九说话的时候，也不时地观察张锦，丁陌对这张锦很有兴趣。
赤线穿眉之人，只要不是早夭，日后不是一代枭雄之辈便是穷凶极恶之徒。
这张锦听陆九所说并未有这方面的征兆。所以丁陌很想知道张锦身上发生了什么。
其实丁陌心里也有小九九，这张锦若是能收为己用，那可就是顶级的红花双棍了~
况且，凡是赤线穿眉的面相，此生必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留在身边，这辈子大概会过得很精彩~
丁陌微微一笑，说道：“晚辈想求总管行个方便。那张锦与晚辈年纪相仿，这几日晚辈想在附近转转，所以想请他做个向导。”
陆九回道：“好说好说，公子不要客气。反正张锦也无须当值了，早一天晚一天走也无所谓。”
张锦也算是陆九眼前长大的孩子，现在世道安稳，不打仗当兵的哪来的功勋，没有功勋如何能出人头地。
之所以狠心赶走张锦也是没办法，不杀鸡儆猴，这府里以后就不好管教了。他却不知道，陈封可不会同意轻易地把张锦放走。
看着丁陌好像对这张锦有回护之意，陆九当然乐得送个顺水人情，说道：
“明儿个一早，你去偏院，这两天就听丁公子差遣。至于今天的事儿，明日我会禀报侯爷，其他的，就看你造化吧。”
事有转机，张锦向丁陌投去的目光颇为复杂，有感激，更多的是掺杂着其他。
陆九继续说道：
“天色已经晚了，公子早些休息。我还得四处转转。”
丁陌笑着说道：“陆总管辛苦了。”
说罢，拱拱手，道别陆九便回了自己住处。
第二日清晨，丁陌洗漱完毕打开房门，便看见张锦已经等候在院门口的墙根下。
发觉房门打开，张锦抬头看了丁陌一眼，脚下未动，隔着小院低下头闷声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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