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从一片无边无际的虚脱和绞痛中,一点点挣扎着浮上来的。
沈正阳甚至分不清这感觉是来自灵魂还是肉体,或者两者早已在某种酷刑中融为一体。最先苏醒的是嗅觉,一股混合着霉味、土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直冲鼻腔,呛得他几欲作呕,可干瘪的胃袋连抽搐一下的力气都欠奉。
紧接着是触觉。身下是坚硬硌人的触感,铺着的似乎是某种干草,粗糙地摩擦着他几乎失去知觉的皮肤。寒冷,一种深入骨髓的湿冷,正从四面八方包裹着他,掠夺着这具身体最后一点可怜的热量。
然后,是那如同烈火灼烧般的饥饿感。
那不是寻常的肚饿,而是一种从喉咙到胃囊,再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疯狂叫嚣。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里面啃噬,又像是有一块烧红的烙铁直接摁在了腹腔深处,带来持续不断的、令人发狂的钝痛。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混沌的黑暗,过了好几秒,借着破败窗棂透进来的些许微弱天光,他才勉强看清周围的轮廓。低矮的土坯房顶,黑黢黢的,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四面墙壁是同样的土黄色,斑驳不堪,角落里挂着蛛网。他正躺在一个巨大的土炕上,炕上光秃秃的,除了他身下这一小片铺着的、散发着霉味的干草。
这是哪儿?
我怎么会在这里?
疑问刚刚升起,一股庞杂、混乱、充斥着绝望与痛苦的记忆碎片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税吏那张因为横肉堆积而显得狰狞的脸,挥舞着皮鞭,唾沫横飞地咆哮着:“交不出粮?拿你闺女抵税!”
老父亲佝偻着背,苦苦哀求,却被一脚踹中心口,倒地时那骨头断裂的脆响,以及父亲呕着血沫、眼神迅速灰败下去的景象……
母亲躺在冰冷的炕席上,额头滚烫,气若游丝地呼唤着他的小名:“阳儿……饿……” 最终,那声音也归于沉寂,身体慢慢变冷、变硬……
还有他自己,被如狼似虎的差役按在地上,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骨头断裂的剧痛,内脏破裂的窒息感,最后是黑暗……无尽的黑暗……
“呃啊——”
沈正阳痛苦地抱住了头,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和意识在颅腔内疯狂碰撞、撕扯。一边是来自一颗名为“青鸾”的星球,一个在历史长河中诡异停留在大明末年的镜像世界,属于一个刚刚被活活打死的年轻农民“沈正阳”的悲惨记忆;另一边,则是来自蔚蓝星球,一个名叫沈正阳的二十一世纪普通青年,熬夜看小说后莫名穿越至此的茫然灵魂。
剧烈的精神冲击让他几乎晕厥,但胃里那烧灼一切的饥饿感,却又无比清晰地将他拉回现实。
“穿越……我他妈……真的穿越了?”
来自地球的灵魂在呻吟,在难以置信地审视着这具残破不堪的新躯体,以及这个家徒四壁、堪称绝望的起点。
“别人穿越,不是王侯就是将相,锦衣玉食起步。再不济,也得有个系统傍身,发布点新手任务,送个馒头咸菜什么的吧?”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空荡荡、除了尘土几乎一无所有的屋子。
“我呢?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家破人亡,身无分文,还带着一身的伤……连口馊饭都没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融合的灵魂。他甚至荒谬地想,自己会不会成为无数穿越者前辈中,第一个在穿越当天就被活活饿死的倒霉蛋?那简直能载入穿越史的耻辱柱!
饥饿,压倒了一切思考。
胃部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驱使着他必须做点什么。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土炕上爬起来。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虚汗瞬间浸透了那身破烂的单衣,冰冷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带来更深的寒意。
他几乎是滚下土炕的,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却感觉不到多少疼痛——饥饿已经麻痹了大部分痛觉。
爬!
他像一条濒死的野狗,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手脚并用地向着记忆中水缸的位置挪去。每移动一下,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吸进去的只有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
终于,他够到了那只放在墙角的、半人高的粗陶水缸。他迫不及待地扒住缸沿,将头探了过去。
缸底,只剩下浅浅的一层浑浊液体。借着微弱的光,能清晰地看到水底沉淀的泥沙,以及一些说不清来历的悬浮物。水面上,甚至漂浮着几点微小的、挣扎的孑孓。
若在平时,地球的沈正阳别说喝,就是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反胃。
但现在……
喉咙里干渴得快要冒烟,胃里的火烧感也因为这近在咫尺的“水源”而变得更加狂躁。
“水……水……”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也顾不得什么卫生、什么病菌了,活下去,是此刻唯一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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