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光还未大亮，清脆密集的爆竹声便如同擂响的战鼓，将金饰村从沉睡中彻底唤醒。
硝烟味混合着寒冷的空气，构成了新年特有的气息。
空山庄园也比往日醒得更早。
陆文生率先起身，在堂屋正中摆上简单的果品，算是辞旧迎新。
苏亦承也被窗外的喧嚣扰醒，虽因腿疾动作稍缓，却也仔细穿戴整齐，眉宇间带着一丝节日的舒展。
第一个来拜年的，果然是陈阿山。
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棉服，脸上虽仍有失去老陈叔的沉郁底色，但眼神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干练。
他手里提着合作社自家产的干货和一只肥母鸡，一进门便拱手，声音洪亮：“文生哥，亦承哥，新年好，我来给你们拜年了！”
“阿山，新年好，快进来。”陆文生笑着将他迎进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都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苏亦承也微微颔首：“新年好。”
阿山看着他们，憨厚地笑了笑：“应该的。要不是你们，合作社也没今天。”他的话朴实，却情真意切。
几人还没说上几句话，院门外便热闹起来。
合作社的年轻小伙们、曾在空山庄园帮过工的村民、乃至附近一些因庄园旅游而开了农家乐或特产店的镇民，都拖家带口、提着年礼，络绎不绝地前来拜年。
“陆镇长，苏导，新年好！”
“苏导，您拍的《归途》真好，我爹看了三遍！”
“文生叔，庄园今年游客更多了，我家那小店生意都跟着好了不少！”
人们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言语间充满了对苏亦承和陆文生的感激与敬重。
空山庄园的存在，苏亦承电影带来的名气，实实在在地盘活了永安镇的经济，让许多人家看到了希望。
客厅里很快便挤满了人，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
孩子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口袋里塞满了陆文生提前准备好的糖果瓜子。
“梨花”哪见过这等阵仗，早就吓得蹿上了二楼，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琥珀色眼睛往下瞅。
苏亦承不习惯这般喧闹，被众人围着，有些应接不暇，虽努力维持着礼貌，但眉宇间已隐隐透出疲于应付的无奈。
陆文生则游刃有余得多，他一边招呼着众人，分发着香烟糖果，一边不动声色地挡在苏亦承身前，替他隔开过于热情的人群，低声对挤到近前的人说：“亦承腿脚不便，大家体谅，心意到了就好。”
成魏穿着陆文生找给他的一件半旧棉大衣，混在人群中，看着这热闹非凡的场面，看着被众人真心爱戴环绕的苏亦承和陆文生，看着陆文生那自然而然的维护姿态，心中感慨万千。
这种被需要、被感激、扎根于泥土的真实情谊，与他所熟悉的那个建立在利益交换之上的世界，截然不同。
他甚至还被几个大胆的合作社姑娘塞了一把糖果，弄得他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干巴巴地道谢。
好不容易送走一波拜年的人潮，客厅里暂时恢复了片刻宁静。
苏亦承坐在沙发上，轻轻揉了揉额角，松了口气。
陆文生给他倒了杯热茶，笑道：“累了吧？喝点茶水缓缓。”
苏亦承接过茶杯，没说话，只是看着院子里又一群走来的人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成魏走过来，倚在门框上，看着苏亦承那副“生无可恋”却又不得不维持风度的样子，忍不住嗤笑出声：
“苏大导演，看来你这‘一方父母’也不好当啊。”
苏亦承抬眼瞥他，没什么力气跟他斗嘴，只淡淡道：“比不上成总清闲。”
陆文生看着两人，笑着打圆场：“都是大家伙儿的心意。”
他转头对成魏说，“成先生要是不习惯，可以去后院躲躲清静。”
成魏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窗外那些淳朴的笑脸上，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认真：“不用，挺好的。”
他是真的觉得挺好。
这种鲜活、生动、充满了人情味的热闹，让他感觉自己也像是真正活在了人世间，而不仅仅是飘浮在云端。
这时，陈阿山帮着陆文生将拜年收到的各式年礼归置好，走过来对苏亦承和陆文生正色道：
“文生哥，亦承哥，下午镇上有舞龙巡游，合作社也组织了队伍，你们一定得来瞧瞧。”
“好，一定去。”陆文生爽快答应。
苏亦承也点了点头。
窗外，阳光正好，爆竹声依旧此起彼伏，孩子们的欢笑声远远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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