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漫过灵犀阁的雕花窗棂时，王默正踮脚将最后一片琉璃瓦嵌进檐角。晨光穿过云层落在她沾着金粉的指尖，细碎的光点顺着瓦片边缘滑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圈圈涟漪——这里是人类世界与叶罗丽仙境交界的「镜川」，三个月前她亲手绘制的图纸，此刻正化作一座悬浮在水雾里的阁楼。
“第十七片瓦的角度偏了半分。”
熟悉的声音裹着水汽漫过来时，王默的指尖猛地一颤。金粉簌簌落在肩头，她转身时撞翻了脚边的木梯，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却在触及地面的前一瞬被揽进带着凉意的怀抱。
水王子的银发上还沾着冰晶碎屑，深蓝色的长袍下摆洇着淡淡的水痕，显然是刚从深海赶来。他垂眸看向怀里的人，眸中翻涌的水流似乎比往日更湍急些：“人类的工期总是这样拖沓。”
王默攥住他胸前的衣襟撑起身子，脸颊撞上他颈间的冰棱挂坠，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红了脸：“明明是你提前到了。”她低头去看自己绘制的图纸，羊皮卷边缘已经被水雾浸得发皱，标注着「灵犀阁分殿」的字样旁，有她用朱砂画的小小的太阳。
三个月前在深海宫殿，他曾指着珊瑚丛里的倒影说：“镜川的水雾会记下所有约定。”那时她正踮脚帮他拂去发间的海草，闻言忽然把脸埋进他的长袍：“那我们约好，在这里建一座能看见两个世界日出的阁楼好不好？”
他当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将一枚凝结着深海月光的贝壳塞进她掌心。此刻那贝壳正挂在阁楼的门楣上，随着穿堂风发出叮咚的声响，像是在数着漏过指缝的时光。
“需要帮忙吗？”水王子的指尖掠过檐角翘起的飞檐，那些尚未凝固的琉璃在他触碰下瞬间变得晶莹剔透，连木纹里的水汽都凝成了细碎的冰花。王默看着他袖口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忽然想起上次在净水湖底，他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为她挡开汹涌的暗流。
“那边的梁柱还没固定好。”她指着阁楼中央那根刻满叶罗丽符文的木柱，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昨夜浇筑混凝土时突然刮起穿界风，原本笔直的柱身微微倾斜，她用了整整半夜才勉强稳住，此刻木纹里还嵌着几粒顽固的沙砾。
水王子走到柱前抬手按上木纹，深蓝色的灵力顺着他的指尖漫延开，那些躁动的沙砾瞬间被水流裹着浮起，在半空中凝成细小的旋涡。王默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发现他耳后的鳞片比往日更亮了些，像是落满了星星的碎片。
“你好像瘦了。”她脱口而出时，水王子的动作猛地一顿。旋涡里的沙砾突然失去控制，噼里啪啦砸在地面的溪流里，溅起一串细碎的水花。他转过身时，眸中的水流似乎比刚才更急了些：“深海最近不太平。”
王默想起文茜上次带来的消息，说是曼多拉的暗线已经渗透到净水湖边缘。她攥紧了口袋里那枚从人类世界带来的暖宝宝，那是陈思思塞给她的，说“水王子常年待在冷水里，说不定需要这个”。此刻隔着布料传来的温度，忽然让她鼓起勇气走上前。
“这个给你。”她把暖宝宝塞进他掌心时，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像碰碎了一块春天的冰。水王子低头看着掌心里那个印着小熊图案的物件，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困惑，却没有立刻松开手。
“人类的东西？”他轻轻捏了捏，暖宝宝在他掌心慢慢发热，引得他袖口的水珠都开始蒸腾起白雾。王默看着他耳后的鳞片泛起淡淡的粉色，忽然觉得脸颊比掌心里的暖宝宝还要烫。
“可以保暖。”她往后退了半步，撞到身后的木梯发出哐当声，“在人类世界，冬天大家都会用这个。”话音未落，就见水王子抬手将暖宝宝别在自己的衣襟上，深蓝色的长袍衬着那只黄色小熊，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这样？”他微微歪头时，银发滑落肩头，沾着的冰晶在晨光里折射出彩虹。王默突然想起在仙境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也是这样带着点疏离的认真，却在她掉进冰窟时，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来。
阁楼外的水雾渐渐淡了，远处传来界碑转动的声响。王默看向东方的天际，人类世界的朝阳正刺破云层，金色的光线穿过镜川的结界，在阁楼的琉璃瓦上投下流动的光斑。水王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看那里。”他指向两个世界交界的天际线，原本模糊的分界线正在晨光里变得清晰，人类世界的高楼剪影与仙境的浮空岛屿在雾中渐渐重叠，像是被水用温柔的笔触连在了一起。王默看着那道不断流动的光带，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建阁楼。
“以后每个日出，这里都能同时看见两个世界。”水王子的声音里带着水汽的微凉，掌心的温度却透过衣袖传过来，烫得她心尖发颤。她想起三个月前在深海宫殿，他曾指着珊瑚丛里的倒影说“约定要刻在能看见彼此的地方”，原来他早就选好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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