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躬身退下。片刻后,一个穿着宽大黑色斗篷、将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此人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矮小,步伐轻盈得几乎没有声音。
进入房间后,那人关上门,并未立刻摘下兜帽,而是先快速扫视了一圈房间,目光在阿凝和石头身上略微停留,最后落在楚晏身上。那目光锐利而谨慎,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审视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楚晏坦然与其对视,并未开口。
沉默了片刻,那人似乎确认了安全,终于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兜帽。
露出一张面白无须、保养得极好、却带着深深疲惫和忧虑的脸庞。年纪约莫五十上下,眼神深邃,嘴角自然下垂,带着一种惯有的谦卑与威严并存的矛盾气质。
正是当朝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之一——冯保!
果然是他!
楚晏心中了然。司礼监掌印太监,地位尊崇,掌管内廷事务,传达皇帝旨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影响朝政。这样一位人物,竟然是星月阁埋藏最深的暗桩?难怪母亲记忆中的信息如此隐晦重要!
“咱家时间不多,长话短说。”冯保的声音尖细而低沉,带着一丝急促,“你发出的密文,是什么意思?‘星月踪迹’?‘幽魂毒’?还有……‘曼陀罗’?!你都知道些什么?!从何得知?!”
他一连串的问题,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尤其是提到“曼陀罗”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楚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了手,露出了那枚戴在食指上的铁戒指,指尖微注灵力,使其上的星月徽记散发出淡淡的、独有的辉光。
看到这枚戒指和那熟悉的徽记光芒,冯保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瞬间瞪大,脸上血色尽褪,如同见到了鬼魅一般!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手指颤抖地指着戒指,声音都变了调:
“星……星月戒?!它……它竟然真的还在?!你……你是……你是晚棠小姐的……”
话未说完,他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捂住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惊骇。
晚棠小姐?苏晚棠?果然是自己母亲侍奉的那位星月阁小姐!而这枚戒指,看来比想象中还要重要!
楚晏心中瞬间闪过诸多念头,面上却依旧平静:“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枚戒指在我手上,‘跗骨幽魂散’我亲身经历了,黑色曼陀罗的刺客,我也交手了。现在,我想知道,皇宫那晚的惊天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黑色曼陀罗,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冯保死死盯着那枚戒指,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颓然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声音沙哑道:“你……你既然拿到了戒指,经历了这些……想必也不是外人。罢了……罢了……这秘密压了咱家十几年,也该见见天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追忆和恐惧交织的神色:“黑色曼陀罗……并非一个简单的组织。它更像是一个……信仰着某种极端邪恶存在的教派!它的触角,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渗透进了皇宫大内,甚至……朝廷上下!”
“他们的核心成员,身上都会纹有那种黑色的、带着荆棘的曼陀罗花图案。他们修炼的功法极其诡异歹毒,擅长用毒和操控人心……‘跗骨幽魂散’只是他们掌握的诸多可怕毒物之一。”
“那晚皇宫的爆炸……”冯保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心有余悸的恐惧,“根本不是什么炼丹事故!那是……那是他们在皇宫地下,试图进行某种邪恶的祭祀仪式,召唤什么东西!结果……仪式失控了!引发了可怕的能量反噬!”
“召唤?”楚晏眉头紧锁,“召唤什么?”
“不知道……”冯保摇了摇头,脸上恐惧更甚,“只知道和……和一颗黑色的、跳动的心脏有关……他们称之为‘圣物’……仪式失败,圣物暴走,吞噬了在场几乎所有曼陀罗教徒的生命和灵魂,才形成了那晚恐怖的爆炸和邪气……”
黑色的心脏?圣物?楚晏立刻想起了地宫中黑日教企图唤醒的“暗蚀核心”!这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难道黑色曼陀罗和黑日教信奉的是同一个邪神?或者,是竞争关系?
“陛下呢?陛下是否知情?”楚晏追问。
冯保脸色一僵,眼神闪烁,低声道:“陛下……陛下近年龙体欠安,深居简出,许多政务都交由宰相和几位皇子处理……宫中的事,尤其是这等邪祟之事,下面的人……怎敢轻易惊扰圣驾?怕是……怕是也被蒙在鼓里……”
这话说得含糊其辞,但楚晏却听出了言外之意——皇帝可能被架空甚至控制了!皇宫大内,恐怕早已是黑色曼陀罗的天下!至少也是势力极大!
难怪李纲那晚会那般惊恐!他恐怕是猜到了真相,却不敢明说!
“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楚晏沉声问。
冯保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句话,让整个静室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
“他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单纯的权柄。”
“据咱家零星听到的疯言疯语……他们似乎相信,唯有极致的混乱、痛苦和死亡,才能取悦他们所信奉的‘深渊之主’,才能打开通往‘新世界’的门户……”
“而整个大胤京城……乃至整个王朝……”
“都不过是他们选中的……最大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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