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静心斋那扇沉重的木门内走出,初夏的晨光已有些许刺目。沈清弦下意识地抬起广袖,略遮了遮眼。方才在那昏暗室内听到的惊心动魄的预言,字字句句都如同淬了冰的针,深深扎进她的脑海,激起一片彻骨的寒意。即便此刻置身于逐渐温暖的日光之下,那股由心底弥漫开来的冰冷,依旧顽固地缠绕着她,挥之不去。
她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端庄模样,对守在院外、眼神探究的两个婆子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带着垂手恭立的知书,沿着来时的青石板路,步履平稳,不疾不徐地朝内院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恰到好处,维持着相府嫡女应有的风范,看不出丝毫异样。唯有藏在月白色宽大衣袖中的手,指尖冰凉,不自觉地微微蜷缩着,透露出主人内心远非表面的平静。
“小姐,时辰尚早,可要先回清韵轩歇息片刻?”知书趋前一步,低声询问,语气中满是掩不住的担忧。她虽未能进入静心斋,不知大小姐与那孩子具体谈了什么,但小姐出来时,那一瞬间几乎难以察觉的脸色苍白,以及眼底深处竭力隐藏却依旧泄露出的一丝沉重,她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绝不仅仅是查看两个孩子那么简单。
“不,”沈清弦目光掠过不远处那条通往寿安堂的朱红抄手游廊,语气清晰而决断,“先去给母亲请安。”
这个时辰,母亲应当已经起身,正在用早膳或服药。祖母的安危是眼下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她必须立刻、却又不能引起任何人怀疑地,将那个可怕的警示传递给母亲身边最信任、也最有能力防范的周嬷嬷。直接去寻周嬷嬷目标太大,极易打草惊蛇,而每日雷打不动的晨昏定省,则是最好、最自然的掩护。
寿安堂内,一如既往地弥漫着淡淡的、苦涩中带着清甜的药材气息,混合着安神的檀香,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病人长居之处的氛围。沈清弦的生母、宰相夫人周氏,因多年缠绵病榻,容颜憔悴,此刻由心腹老仆周嬷嬷小心翼翼扶着,正半倚在临窗的紫檀木软榻上,小口啜饮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周氏年近四十,久病的折磨让她面色苍白如纸,眉宇间凝结着挥之不去的倦怠,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丽轮廓。见到女儿进来,她黯淡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温和的光彩。
“弦儿来了,今日怎地这般早?”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母亲特有的慈爱。
“心里惦记着母亲,昨夜听闻您咳了几声,便早些过来看看,心中也好安稳些。”沈清弦敛衽行了个标准的礼,姿态娴静优雅。起身时,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母亲身后侍立的周嬷嬷。周嬷嬷约莫五十上下,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乱,穿着藏青色的比甲,面容严肃,眼神却透着历经世事的精明与沉稳。她是母亲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几十年风风雨雨,是母亲最倚重的心腹,也是这寿安堂实际上的管家。
沈清弦缓步走到榻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柔声道:“嬷嬷,让我来吧。”说着,便从周嬷嬷手中接过了那只温润的白玉参汤碗。周嬷嬷微微一愣,随即顺从地松开手,退后半步,垂手侍立,目光却若有所思地快速扫过大小姐看似平静的侧脸。
沈清弦用小银匙舀起一勺参汤,轻轻吹了吹,才小心地喂到母亲唇边,动作轻柔,充满孝心。她一边喂汤,一边仿佛闲话家常般说道:“方才过来时,瞧见福伯正指挥着几个小厮搬弄花草,说是新到了几盆极品的墨兰,要送来给母亲赏玩。女儿远远瞧着,那墨兰开得确是墨色深沉,幽香袭人,只是……”她话锋微顿,似有些无奈,“花房那些下人办事终究粗疏,女儿瞧着那花盆底似乎水渍未干,潮气颇重。这般直接搬进母亲室内,只怕潮气侵扰,反而对母亲养病不利。周嬷嬷,回头兰花送来,还得劳您老人家费心仔细瞧瞧,若是盆土确实湿润,必得先放在廊下通风处,待潮气散尽再搬进来才好。”
周嬷嬷是何等样人,在深宅大院里浸淫了一辈子,早已练就了七窍玲珑心。大小姐平日里虽也孝顺,但何曾会过问此等微末小事?此刻突然提起花盆潮湿,言语间着重强调了“仔细瞧瞧”、“必得”、“切勿”等词,这绝非寻常的叮嘱。她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是那副恭谨沉稳的模样,微微躬身应道:“大小姐提醒的是,是老奴疏忽了。您放心,待兰花送到,老奴必会亲自一盆盆仔细查验,若有不妥,定按您的吩咐处置,绝不敢马虎半分,定不让半分潮气扰了夫人静养。”
沈清弦见她已然会意,便不再多言,只专心致志地继续喂母亲喝汤。周氏享受着女儿的贴身伺候,并未察觉这主仆二人之间短暂交流下暗藏的机锋与沉重。
又陪着母亲说了一会儿闲话,多是沈清弦挑些府外听来的趣闻或是佛经上的小故事说与母亲解闷,见母亲面露疲色,她便适时起身告辞:“母亲好生歇着,汤药按时服用,女儿晚些再来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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