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轩内室,烛火摇曳。
沈清弦端坐在临窗的紫檀木玫瑰椅上,屏退了其余侍候的丫鬟,只留乳母林嬷嬷一人在跟前。窗外,暮色已彻底四合,宛如打翻的浓墨,渲染了整个天际,最后几缕残光挣扎着湮没在飞檐翘角之下。几只迟归的寒鸦掠过庭院上空,发出几声暗哑的啼鸣,更衬得屋内一片令人心悸的沉寂。
林嬷嬷约莫四十余岁,圆脸盘,眉眼慈和,因常年劳作,手背有些粗糙,但眼神清亮,透着干练。作为沈清弦生母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她是看着沈清弦从襁褓中的婴孩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此刻,她脸上满是化不开的忧惧,用火折子仔细将桌角的另一盏银釭灯也点亮,暖黄的光晕驱散了些角落的阴影,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我的小姐,”林嬷嬷挪近几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这、这究竟是怎么一档子祸事?外头……外头已经传得不成样子了,说什么的都有,污糟得不堪入耳!老爷他方才……”
“嬷嬷稍安。”沈清弦抬手,止住她的话头,声音虽轻,却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父亲虽动了雷霆之怒,但心中自有沟壑,并非全然不信我。”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椅臂,“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流言,而是必须先印证那孩子的话。”
林嬷嬷瞳孔微缩,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愈发低了:“小姐是说……翠珠那丫头,她、她真敢……”她实在难以将那个平日里低眉顺眼、做事还算勤快的二等丫鬟,与谋害老夫人的恶行联系起来。
“是与不是,查过便知。”沈清弦目光沉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事关祖母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嬷嬷,你仔细回想,翠珠近日可有什么异常举动?尤其是与吃食、药材相关的。”
林嬷嬷闻言,神色一凛,立刻凝神细思,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皱纹也仿佛深了几分。她仔细回想着这几日的大小琐事,不敢有丝毫遗漏。
“听您这么一提……”林嬷嬷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前几日后厨给老夫人炖制入药的阿胶,翠珠确实寻了由头,前后去转悠过两回,一次说是找管事的王妈妈对牌,一次说是丢了根针要去寻。老奴当时只觉巧合,并未深想。”
沈清弦眼神微冷,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还有,”林嬷嬷语气愈发凝重,“昨日申时左右,她那个在府外做事的兄长来寻她,两人在西南角门那棵老槐树下说了好一会子话。翠珠回来当值时,眼睛红红肿肿的,问她只说是风沙迷了眼。老奴当时还训斥了她两句,说当差时要注意仪容……”
“她兄长?”沈清弦敏锐地抓住关键,“可知是做什么营生的?”
“像是在西市哪家生药铺子里做伙计,具体哪家,老奴倒未曾细问。”林嬷嬷答道,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小姐,莫非……莫非真与此有关?”
“去查。”沈清弦言简意赅,吩咐道,“想办法弄清楚是哪家铺子,特别是近几日,有没有售卖过番木鳖碱这类剧毒药材。要隐秘,找个生面孔,假托由头去试探。另外,”她略一沉吟,声音压得更低,“想办法看看翠珠的住处,枕头被褥、箱笼角落,仔细留意有无可疑之物。切记,万不可打草惊蛇,只看,不动。”
“老奴明白!”林嬷嬷神色凛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深知此事千钧一发,若那孩子预言成真,后果不堪设想。她不再多言,转身匆匆离去,肥胖却并不笨拙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廊下的黑暗中。
屋内重归寂静,只闻烛芯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沈清弦缓缓起身,走到支摘窗前,推开一条细缝,夜风带着寒意涌入,吹得她耳畔的碎发微动。宰相府邸,亭台楼阁,重檐叠嶂,在这浓稠的夜色下,宛如一头沉默的巨兽,不知掩藏着多少魑魅魍魉的心思。继母冯氏,表面贤良淑德,主持中馈看似公允,实则一直视她这个原配所出的嫡长女为眼中钉、肉中刺。府中那几位各有倚仗的姨娘,也非安分之辈,暗地里小动作不断。若那孩子所言非虚,这投毒之事,幕后主使会是谁?目标究竟是年事已高、却依然能影响父亲决定的祖母?还是想借机将罪名栽赃到自己头上,一石二鸟?
心绪如乱麻般缠绕,太阳穴隐隐作痛。这时,知书轻手轻脚地进来,将一碗熬得糯软的碧粳米粥并几样清淡小菜摆在桌上。
“小姐,您晌午就没怎么动筷,晚膳多少用些吧,身子要紧。”知书看着自家小姐略显苍白的脸,语气满是心疼。
沈清弦摇了摇头,实在没有胃口。她此刻更牵挂的,是那两个被父亲派人带离她眼前的孩子。他们被安置在何处?可曾害怕?那个叫惊澜的男孩,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为何会知道如此隐秘、如此恶毒的计划?他口中的“陆家满门”和“刑场”,又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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