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十三年的暮春,江宁府迎来了一年中最宜人的时节。昨日刚下过一场细雨,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洗得发亮,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花香混合的清新气息。街道两旁,桃花已谢了七八,枝头缀着嫩绿的新叶,而富户庭院内的芍药才结花苞,距离盛放还需些时日。
巳时三刻,一辆装饰素雅却不失贵气的青绸马车缓缓行驶在熙攘的朱雀大街上。车辕上悬挂的相府徽记——一只展翅的银鹤——让往来行人自觉避让三分,偶有识货的商贩低声对旁人嘀咕:“瞧见没,这是宰相府的马车。”
车内,沈清弦斜倚在软垫上,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动着手中的《舆地纪胜》。今日是十五,她照例前往大相国寺为母亲上香祈福。母亲缠绵病榻已有半载,作为嫡长女,她坚持每月初一十五必去上香,风雨无阻。
阳光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缝隙,在她月白色的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十六岁的沈清弦生得极像其母年轻时的模样,眉目如画,肤白似雪,只是那双杏眼中比同龄女子多了几分沉稳与淡然。若非家中变故,按照原定计划,今日本该是她与吏部尚书家公子相看的日子。
“小姐,前头好似有些喧哗。”贴身丫鬟知书倾身向前,轻声禀报。
沈清弦从书卷中抬眸,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影。还未等她开口询问,马车便猛地一顿,骤然停住。主仆二人因惯性向前倾去,知书慌忙扶住车壁,才稳住身形。
外头顿时响起车夫老周粗哑的呵斥声和一阵骚动,夹杂着路人好奇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知书稳住心神,掀开车帘一角询问,语气中带着相府丫鬟应有的威严。
老周慌忙回话:“知书姑娘,不知从哪冲出两个小娃,直往车驾前扑,小的差点就...”
话音未落,一个细小的人影突然冲破家丁的阻拦,直扑到车前。
“娘亲!”
清脆的童声如同惊雷,炸响在繁华的朱雀街上。这一声呼唤清脆响亮,穿透了街市的嘈杂,引得四周骤然一静,旋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沈清弦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下一刻,车帘被一只小手猛地扯开,一个衣衫虽旧却洗得干净的小女孩映入眼帘。那孩子约莫四五岁,梳着乖巧的双丫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含着一包泪,小鼻子哭得通红,正直直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孺慕与委屈。
“娘亲!明月终于找到你了!”小女孩哭着伸出双臂,踮起脚就要往车上爬。
沈清弦活了十六年,自幼被教导言行端方,何曾经历过如此荒诞不堪的场景?她下意识地后退半分,面覆寒霜,厉声道:“谁家孩子,在此胡言乱语?知书,快将她抱开!”
街上行人已纷纷驻足,将相府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透,对着马车指指点点。有摇头叹息的,有幸灾乐祸的,更有伸长脖子等着看热闹的。几个相府随行的家丁慌忙上前,欲拉开那孩子,却又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伤着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人儿。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童声响起:“妹妹莫急,莫惊了娘亲。”
沈清弦闻声看去,才发现车旁还站着一个与那女孩容貌极其相似的男孩。一样的年纪,一样的眉眼,分明是一对双生子。只是这男孩神色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与女孩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
那男孩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开家丁的手,仰头看着沈清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三日后申时三刻,老夫人会因一碗冰糖燕窝中毒。症状是呕吐不止,唇色发紫。下毒者,是您身边的二等丫鬟翠珠,她袖中藏着的纸包里还有未用完的番木鳖碱。”
沈清弦心中剧震,母亲确实昨日才吩咐小厨房,三日后要备冰糖燕窝!这事极为私密,连她也是昨日在母亲房中偶然听闻,这陌生孩童如何得知?更不用说连具体时辰、症状乃至毒药名称和下毒者都一清二楚!
她面上不动声色,指尖却在袖中微微收紧。目光扫过男孩平静无波的脸,又落在紧紧扒着车辕、哭得肩膀耸动的小女孩身上,心思电转。
“娘亲,阿爹呢?”名唤明月的小女孩仍伸着手,泪珠成串滚落,“他们说阿爹不要我们了,可是阿爹是长风军的少帅,是大英雄,对不对?他不会不要明月的,对不对?”
“长风军少帅”五字一出,四周哗然更甚。谁不知长风军少帅陆北辰,那个年方二十便已名震边关、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若这孩童所言非虚,那岂不是说宰相府的千金与那位少帅...
各种探究、惊讶、幸灾乐祸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马车,仿佛要穿透车帘,将沈清弦看了个透。
沈清弦心知此事已不能简单处置。当街纠缠,愈久则流言愈盛,于她名声有损,于相府颜面更是难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涛,对家丁道:“将这两个孩子带上后车,回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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