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粗糙的单缸蒸汽机模型所发出的、带着大量泄漏噪音的喘息声,对于霜寒领的技术核心而言,不亚于一声开天辟地的惊雷。
它证明了道路的正确,证明了那些看似天方夜谭的图纸和理论,确实可以在这片冻土上化为现实。希望,第一次以如此澎湃的动力形式,具象化在所有人面前。
卡尔的蒸汽机项目组士气大振。最初的模型被小心翼翼地拆解,每一个部件都被反复测量、记录、分析泄漏点和摩擦阻力过大的原因。改进工作以惊人的速度展开。
气缸内壁的研磨工艺被进一步优化,虽然依旧无法达到完美,但配合着不断改进配方的浸油石棉绳活塞环,密封效果显着提升。连杆和曲轴的结构也进行了加强,以减少不必要的能量损耗。
艾薇并没有让他们立刻着手制造大型蒸汽机,而是下达了一个更具战略意义的指令:“制造一台能够实际驱动小型平板车的蒸汽机,功率不需要大,但要可靠,能持续运行。”
这是一个务实的目标。将蒸汽动力与现有的铁路系统结合,哪怕只是驱动最轻型的车辆,其象征意义和实际效用都将是无与伦比的。项目组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这台“实验一号”机车的研制中。
与此同时,雷恩主导的内部肃清行动,也在暗流下迅猛而无声地展开。
遇袭仓库的那名受伤哨兵,因为警惕和勇敢,被擢升为小队长,并获得了额外的物资奖励。艾薇亲自为他授勋,在全体领民面前表彰其功绩。这一举动,不仅激励了士气,更向所有人明确传达了领地的价值观——忠诚与勇敢,将得到最高的回报。
而在阴影之中,雷恩布下的网开始收紧。通过对流民日常行为的细致观察、对物资领取记录的交叉比对,以及发展起来的几名可靠眼线的密报,几个可疑目标逐渐浮出水面。
他们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大多是被金钱或虚无的承诺诱惑的普通人。其中一个,正是在首次通车仪式后,与那名“商人代表”接触过的农夫。
雷恩没有立刻动手。他采取了更有耐心的策略——严密监控,记录下所有与他们接触的可疑人员,试图顺藤摸瓜,找出隐藏在更深处的联络者和指挥者。
这天夜里,一个被重点监控的目标,一个原本在砖窑工作的流民,趁着夜色,偷偷溜到领地边缘一处废弃的矿坑附近,将一小卷用油纸包裹的东西塞进了一块松动的岩石下。
在他离开后不久,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出现在矿坑边,取走了那卷东西。
黑影极其谨慎,在复杂的山地里绕了很大一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向着北方永冻深渊的方向潜行。
但他没有察觉到,在他身后极远的、几乎超出视觉范围的雪坡上,一个身披白色伪装服、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身影,正用一架经过卡尔改造的、带有超长镜筒的“千里镜”,牢牢锁定着他的移动方向。
“目标向‘黑水溪’方向移动。”观察者通过一根连接着后方、埋设在雪下的简易传声铜管,用极低的声音汇报。
“黑水溪……”接到消息的雷恩,看着地图上那个位于霜寒领与永冻深渊缓冲地带的地名,眼中寒光一闪。那里地形复杂,易于隐藏,确实是建立秘密前哨的理想地点。
“不要打草惊蛇,记录路线和最终位置。”雷恩下令。他要的不仅仅是几个被收买的小角色,而是那条连接着外部敌人的完整链条。
内部的安全防线,在无声中变得更加坚固且具有攻击性。
就在这暗战进行的同时,“实验一号”机车的制造进入了最后阶段。一个比模型大了数倍的锅炉被立起,与之连接的气缸和传动机构占据了工棚相当大的空间。
工匠们像对待艺术品一样,精心组装着每一个部件。对他们而言,这不再仅仅是工作,而是一种创造历史的使命。
终于,在一个天空湛蓝、阳光却依旧冰冷的清晨,“实验一号”被小心翼翼地搬运到了铁路的起点。它看起来依然简陋无比——一个竖立的锅炉,一个裸露在外的气缸和连杆机构,一个简单的驾驶座,以及下方安装在钢制车架上的四个轮子。与其说是机车,不如说是一个装着锅炉和蒸汽机的平板车。
但就是这样一台丑陋的钢铁造物,吸引了几乎全体领民的目光。人们围在铁路两旁,翘首以盼,空气中充满了几乎要凝滞的期待。
艾薇、卡尔、老马洛、雷恩、石爪等核心成员站在最前方。卡尔亲自担任司炉工和驾驶员,他的脸上混合着极度的紧张与兴奋。
煤炭被投入炉膛,火焰在炉内熊熊燃烧。水位计显示着锅炉内的水在逐渐减少,压力表的指针在缓慢而坚定地爬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有风箱的呼啸和炉火的噼啪声。人群开始有些不安的骚动。
就在这时,锅炉顶部的安全阀突然发出了“嗤”的一声轻响,一股白色的蒸汽喷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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