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京都,乍暖还寒。但一年一度的春闱大考,却如同投入这座庞大都市的一颗炽热火种,点燃了无数士子十年寒窗的梦想与焦灼,也点燃了朝堂内外无数双或明或暗、或期盼或算计的眼睛。
贡院,这座象征着南庆文脉与取士公正的庄严之地,早已被森严的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高大的朱红色院墙在晨光中显得肃穆而冰冷,空气中弥漫着墨香、汗味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范闲身着三品紫袍官服,腰悬象征主考大权的提司金印,在一众考官和禁军统领的簇拥下,踏入了贡院正门。他面容沉静,步履沉稳,目光扫过眼前鳞次栉比、如同蜂巢般密集的考棚号舍,以及号舍外那些排着长队、或自信满满或惴惴不安的应试举子们。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敬畏、羡慕、探究,甚至隐藏极深的敌意。
压力,如同实质般的水银,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
这个主考之位,是庆帝的恩宠,更是架在火上烤的刑架!他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阅卷的尺度、名次的排定,稍有差池,便会授人以柄,引来狂风暴雨般的攻讦。二皇子那日在王府中意味深长的“提醒”言犹在耳,更让他明白,这贡院之内,绝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文才较量,而是各方势力角逐的隐秘战场!
“范大人,时辰已到。” 礼部派来的副主考,一位须发皆白、神情古板的老翰林,上前一步,恭敬提醒。
范闲收回目光,微微颔首,声音清朗,带着真气清晰地传遍整个贡院前庭:“开龙门!考生依序入场!按号寻座!严禁喧哗!严禁夹带!违者,严惩不贷!”
随着沉重的大门在嘎吱声中缓缓开启,士子洪流在禁军和衙役的引导下,如同潮水般涌入贡院。范闲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视着下方每一个经过的考生,以及负责搜检的吏员。他身边,几位副主考和同考官也各就各位,神情凝重。
【崽崽崽崽!好多人啊!跟蚂蚁搬家似的!(⊙?⊙)】 识海里,远在林府的小千通过共享的感知,“看”着这壮观又压抑的一幕,忍不住在林峰识海里吐槽,【范闲小哥哥气场两米八!帅呆了!不过崽崽,你说那些坏蛋会不会真的搞事情啊?二皇子那个笑面虎,一看就不是好人!】
林峰(识海):【必然。等着看吧,好戏快开场了。】 他此刻正在林府东跨院指导二哥林龚泡药浴,一边分神关注着贡院。小千的推演功能早已开启,无声无息地笼罩着整个贡院区域,如同无形的天网。
开考锣声敲响,沉闷的回音在贡院内久久回荡。数千考棚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余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如同春蚕啃食桑叶。时间在墨香与压抑中缓缓流淌。
然而,这份表面的平静,仅仅维持了不到一个时辰!
“报——!”
一声急促而带着惊惶的呼喊,打破了贡院深处的宁静。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巡场考官,脸色煞白,脚步踉跄地冲进了位于贡院核心的提司大堂。
“范…范大人!不好了!” 巡场考官声音发颤,额头上全是冷汗,手中紧紧攥着几张皱巴巴的纸。
大堂内正在处理公务的几位副主考、同考官纷纷抬起头,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来人。范闲放下手中的朱笔,抬起眼帘,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何事惊慌?”
“大人!西…西区甲字排号舍!” 巡场考官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多名考生…多名考生答卷…有…有问题!”
“答卷有问题?” 一位副主考皱眉,“是文理不通还是字迹潦草?此等小事,何须如此惊慌?按规矩处置便是!”
“不…不是!” 巡场考官急得差点跳脚,将手中的几张纸呈到范闲案前,“大人请看!这几份答卷,答案…答案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策论部分,破题、立意、遣词造句,甚至引用典故的出处,都…都分毫不差!这…这绝非巧合!”
轰!
大堂内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事先泄题?!”
“舞弊!这是赤裸裸的舞弊大案!”
“涉及多少考生?都是何人?” 几位考官脸色剧变,议论纷纷,震惊、愤怒、惶恐的情绪交织弥漫。
范闲拿起那几张答卷,目光快速扫过。果然!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行文!他翻到答卷末尾的考生姓名籍贯栏,瞳孔骤然收缩!
郭保坤!贺宗纬!刘天和!崔立…
这几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眼底!
贺宗纬,吏部侍郎贺知年的侄子!刘天和,京都守备刘铁军的幼子!崔立,江南崔家的旁支子弟…
无一例外,背景深厚,皆是朝中重臣或地方豪强的子弟!而且,这几人,在京都勋贵圈中,或多或少都与二皇子李承泽走得颇近!尤其是郭保坤,更是二皇子门下有名的纨绔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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