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如墨般浸染了天穹,仅余西方天际一抹暗紫的余烬。官道旁,一座孤零零的驿站如同蹲伏在荒野中的疲惫巨兽,几点昏黄的灯火在风中摇曳,勉强驱散着四周浓稠的黑暗。驿站后方临时围起的简陋马厩里,疲惫的驿马咀嚼着草料,发出单调的声响。驿站主楼二楼的几间客房,成了这支特殊队伍临时的栖身之所。外围,负责押送的黑骑精锐如同沉默的礁石,散落在驿站四周,警惕地注视着无边夜色,暗色皮甲下,刀柄在火光中偶尔反射出冷硬的幽光。
二楼一间相对干净的客房内,司理理独自坐在窗边的木椅上。桌上油灯如豆,昏黄的光线在她清丽绝伦却明显带着憔悴的面容上跳跃,映出眼底难以掩藏的焦虑与一丝绝望。她身上不再是囚服,换上了素净的白色衣裙,但那份柔弱感却更浓了,仿佛一碰即碎。她无意识地绞着手中的一方丝帕,指节用力到发白。费介的话如同毒蛇,死死缠绕着她的心脏——红袖招!发作起来生不如死,解药只在范闲手中!她的命,如今被一根无形的毒线,牢牢系在了那个捉摸不透的少年身上。
门外响起极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司理理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随即又被更深的复杂情绪淹没。
门被推开。范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惯常的、让人看不出深浅的温和笑容。然而,当司理理的目光越过他,看到他身后那个静静伫立的素白身影时,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错愕和警惕。
那是个身着月白侍女襦裙的女子(?)。身量高挑纤细,鸦羽般的青丝简单绾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兜帽已被取下,露出一张……司理理呼吸微微一滞。她自认阅遍京都美人,无论是清丽、妩媚、端庄、娇憨,各种绝色在她眼中皆有定数。可眼前这张脸,却让她感到一种近乎虚幻的冲击!五官的每一处线条都精致得无可挑剔,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超脱凡尘的清冷与完美。皮肤莹润似玉,在昏黄灯下仿佛自带柔光。最让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如寒潭古井,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含着能吸人魂魄的深邃漩涡,眼波流转间,一丝浑然天成的魅惑与拒人千里的疏离奇异地交织着。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让这间简陋的客房都似乎亮堂了几分。
【这…这就是范闲身边那个神秘的“侍女”?林婉儿派来的?竟生得…如此?!】 司理理心头警铃大作,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这绝非普通侍女!这容貌气质,简直像画本里走出的九天玄女!林婉儿派这么个人跟着范闲,用意何在?监视?还是……示威?
范闲自然将司理理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也是无奈苦笑。他侧身让开一步,尽量自然地介绍道:“司理理姑娘,这位是…咳,婉儿姐身边贴身照顾的,叫…叫小竹。” 他临时胡诌了个名字,心里默默给林峰道了个歉。
林峰(小竹)面无表情,对着司理理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动作间那份行云流水般的优雅,更是让司理理心头一沉。这绝不是普通侍女能有的仪态!
“范公子…” 司理理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重新聚焦在范闲身上,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柔弱无助,“此地荒凉,夜色深沉…理理心中实在害怕…” 她说着,纤弱的身子似乎还配合着微微瑟缩了一下,楚楚可怜。
范闲心中了然,面上却是一派温和:“司姑娘不必忧心,黑骑皆是我庆国精锐,定能护你周全。” 他走到桌边,看似随意地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司理理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指尖却似“不经意”地轻轻拂过范闲递杯的手背。那触感微凉,带着一丝刻意的撩拨。
范闲手微微一僵,不动声色地收回。他眼神扫过司理理的脸庞,刻意在她那异常“红润”的面色上停留了一瞬,意有所指地温声道:“司姑娘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路途劳顿?需不需要早些休息?” 他刻意加重了“休息”二字。
司理理心头一紧!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红袖招”!这是在提醒她毒药的存在!她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水汽,泫然欲泣,声音更是柔媚入骨,带着浓浓的依赖:“范公子…理理孤身在此,举目无亲…唯有…唯有公子是理理唯一的依靠了…” 她说着,竟站起身,脚步虚浮般朝范闲靠了过来,一只柔荑似要抚上范闲的手臂,身体微微前倾,宽松的衣领下,一抹莹白的锁骨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散发着无声的诱惑。“公子…理理只想求一个安心…您…您能留下来陪理理说会儿话吗?” 她的气息带着兰麝般的幽香,轻轻拂过范闲的耳畔。
范闲身体不着痕迹地后撤半步,避开了那只手,眼神依旧温和,语气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疏离:“司姑娘言重了。职责所在,范某还需巡视。姑娘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安歇为好。” 他心中暗骂:【这女人,当着小竹…当着我‘未来媳妇的贴身侍女’的面也敢这样?这不是逼我上绝路吗?回头小竹在婉儿姐面前添油加醋一说…嘶!后背的鞭伤又开始幻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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