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归鞘的声音,清脆而决绝,在死寂的地下石室中回荡。
这声音对伊芙而言,不啻于天籁。它宣告着死刑的暂缓,也意味着她用尽全部心力编织的那张法律与谎言之网,成功地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宝贵的生机。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与虚弱感瞬间席卷了她。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耳边骑士们盔甲碰撞的铿锵声也变得遥远起来。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便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与冰冷石板的亲密接触并未到来。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及时地扶住了她。
伊芙费力地抬起眼,看到的是亚瑟副官那张年轻而严肃的脸。对方的动作有些僵硬,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团长命令,在我们离开前,你不能死。”副官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同时从腰间的皮囊里取出一卷洁净的绷带,动作略显笨拙地为伊芙包扎起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伊芙没有力气说话,只能虚弱地点了点头,任由对方处理。她知道,这并非出于善意,而是一种“保全证物”式的行为。她现在是这起“亵渎事件”中唯一的、活着的当事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案件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亚瑟·克利福德正背对着她,对其他骑士下达着一系列简短而精准的命令。
“科林,带两个人,将这个法阵完整地拓印下来,每一个符文都不能错漏。”
“马库斯,收集现场所有的残余物,包括那些蜡烛的灰烬和燃烧过的香料,全部封存。”
“检查墙壁,看看是否有暗门或隐藏的记号。”
他的声音沉稳、冷静,仿佛刚才那个举剑欲判决生死的审判官不曾存在过。他迅速地从一个“行刑者”的角色,切换到了一个“调查官”的角色。这种切换是如此的自然流畅,展现出他作为光明骑士团团长那卓越的专业素养。
然而,在他那张如同冰雕般冷硬的面具之下,内心却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伊芙·冯·阿斯特莱雅,这个名字,在今天的事件发生前,于亚瑟的印象中,约等于“麻烦”的同义词。一个被宠坏的、虚荣肤浅、只会追逐王子和潮流的公爵小姐。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在私下里为自己的好友,三王子菲利普感到惋惜,竟然要和这样一个女人订下婚约。
他设想过她未来可能会闯出的各种祸事:挥霍无度的债务、不堪入耳的桃色丑闻,甚至是在政治上拖累家族的愚蠢言行。但他从未想过,她会触碰“禁忌”——那个王国最深、最不可饶恕的罪孽。
当他接到线报,带队冲进这间地下室,看到那副景象时,他内心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一种纯粹的、对亵渎神明与秩序之行为的滔天怒火。在他看来,伊芙的行为,是对王国法律、教会教义以及贵族荣耀最恶毒的背叛。
所以,他拔剑了。那一刻,他真心实意地想要“净化”她,终结这份堕落。
但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燃烧的怒火,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艾德兰王国法典》。
这部由初代国王与初代教宗共同制定的法典,是维持整个王国运转的基石。亚瑟自成为骑士的那一天起,就立誓要用生命去扞卫它。法典中关于秩序、正义、荣誉的每一条,都已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里。
伊芙恰恰是利用了他灵魂中最坚固、最不可动摇的部分,来作为自己的护盾。
她说的没错。无论她看起来多么罪恶滔天,无论现场的证据多么指向她,但在“审判”之前,她首先是阿斯特莱雅公爵的女儿,是王国的合法贵族。私自处决她,是对法典最严重的践踏。那意味着他,亚瑟·克利福德,将从秩序的守护者,沦为秩序的破坏者。
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他的理智告诉他,必须遵守程序。
但他的直觉,那名顶尖战士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砺出的直觉,却在他耳边低语:这个女人在撒谎。
她的故事听起来天衣无缝,每一个细节都似乎能得到合理的解释。她的恐惧、她的悲伤、她的悔恨……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可正是因为太完美了,反而显得不真实。
一个养在深闺、从未经历过风浪的公爵小姐,在面对死亡威胁和邪神降临的恐怖后,真的能如此迅速地冷静下来,条理清晰地为自己辩护,甚至精准地引用法典条文吗?
亚瑟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伊芙那双绿色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有恐惧,有虚弱,但唯独没有一个罪人被当场揭穿时的……慌乱。在那层悲伤的泪膜之下,隐藏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近乎冷酷的平静。那不像是一个被邪神吓破了胆的受害者,反倒像是一个……刚刚完成了一场艰难谈判的商人。
更何况,还有那个印记。
亚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伊芙被包扎起来的手腕上。尽管被绷带覆盖,但他依旧能感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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